参考来源:《宋史》、《续资治通鉴长编》、《临川先生文集》等相关史料。部分章节仅代表笔者个人观点,请理性阅读。
汴京城的风,仿佛都带着一丝墨香与焦灼。
贡院那扇朱红色的沉重大门,隔绝了两个世界。门外是数千颗悬着的心,门内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几卷薄纸。
王安石站在人群中,布衣洗得发白,却掩不住眉宇间那股凌厉的傲气。他很平静,平静得像一口古井。十年寒窗,早已将他的心性磨砺得如铁。
当唱名的官吏用尖锐的嗓音喊出“第四名,王安石”时,人群瞬间沸腾。所有的目光,羡慕、嫉妒、探寻,都像潮水般向他涌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品味这登科及第的滋味,一个身影便悄无声息地挤到他面前,那人穿着管家模样的绸衫,脸上堆着恭敬而神秘的笑。
“王大人,恭喜了。”管家低声说,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家相爷有请。备了薄酒,也……备了桩天大的喜事。”
“相爷?”王安石一怔。
管家微微侧身,指向不远处一辆静候的乌木马车。马车朴实无华,但车帘一角悬挂的青玉流苏,却在阳光下反射出只有权贵才能拥有的温润光芒。
那是当朝宰相,文彦博的府徽。
王安石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这杯庆功酒,绝不仅仅是为了庆功。
01
管家姓刘,是文府的老人,脸上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故事。
他引着王安石穿过重重回廊,脚下的青石板光可鉴人,廊外的奇花异草吐露着醉人的芬芳。这不是一座府邸,这是一座权力的迷宫。
王安石跟在后面,脚步沉稳,目光却在飞速地观察。他看到了梁柱上精雕细琢的云纹,看到了侍女们裙裾上用金线绣成的祥云,甚至闻到了空气中飘荡的,只有顶级权贵才能享用的龙涎香。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生活,一种他苦读圣贤书时,只在字里行间想象过的云端世界。
客厅布置得雅致非常,没有金碧辉煌的俗气,处处透着“清贵”二字。墙上挂着一幅王羲之的拓本,案几上摆着一套汝窑茶具。
宰相文彦博正端坐其中,一身寻常的深色便服,鬓角微霜,眼神却锐利如鹰。他看上去不像一个权倾朝野的宰相,更像一个博学的宿儒。
“介甫,坐。”文彦博的声音很温和,他用的是王安石的字,透着一股不容分说的亲近。
王安石躬身行礼,依言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你的文章,老夫读过了。”文彦博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碧绿的茶汤在白瓷杯中轻轻荡漾,你的文章,老夫读过了。”文彦博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碧绿的茶汤在白瓷杯中轻轻荡漾,“笔力雄健,见识卓绝,非池中之物啊。”
“相爷谬赞。”王安石答得不卑不亢。
文彦博笑了笑,放下茶壶,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地盯着王安石:“自古英雄出少年。介甫如今前途无量,只是……这汴京城,光有才华还不够。”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像一把淬了火的匕首,直插要害。
“你尚未婚配吧?”
王安石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知道,正题来了。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文彦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老夫有一小女,年方二八,粗通文墨,性情温婉。老夫觉得,她与介甫,正是天作之合。”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宰相的女儿,这是何等的分量!只要他点一下头,眼前的荣华富贵,朝堂上平步青云的通天之路,便会立刻为他铺开。
十年寒窗的苦读,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为了实现胸中的抱负,为了能有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
而现在,这个舞台就在眼前,甚至比他想象中还要华丽,还要宏大。
王安石的呼吸有些急促。他看到文彦博的目光里充满了审视与期待,那目光仿佛在说:年轻人,这是你唯一的机会,聪明人,该知道如何选择。
客厅里静得可怕,只有那尊铜香炉里,龙涎香的青烟袅袅升起,盘旋,散开,带着一丝让人迷醉的甜香。
王安石的脑海里,却闪过家乡临川的茅屋,闪过母亲鬓边的白发,闪过那些和他一同苦读的贫寒学子们期盼的眼神。
他来汴京,不是为了攀龙附凤。
他是为了变革天下而来。
他缓缓抬起头,迎上文彦博的目光,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谢相爷厚爱。只是,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晚生……不敢擅自做主。”
这是拒绝,最委婉,也最决绝的拒绝。
文彦博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了。他盯着王安石,眼神里的温和与欣赏,正一点点地冷却,结成一层冰。
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干了。
刘管家站在一旁,低着头,连呼吸都停滞了。他从未见过,有哪个新科进士,敢当面拒绝相爷的“恩赐”。
这哪里是拒绝一桩婚事?这分明是当众给了宰相一个耳光!
02
走出文府的大门,外面的阳光刺得王安石眼睛发痛。
他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光怪陆离的梦中惊醒。背后那扇朱漆大门,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一头能吞噬人心的巨兽。
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决定,等于亲手关上了那扇通往权力中枢的捷径之门。
接下来等待他的,会是什么?
回到自己在城南租住的那个小院,院子很小,只有几间厢房和一棵半枯的老槐树。同乡好友曾巩正焦急地等在那里。
曾巩也是这次的登科进士,名次虽不如王安石,但也算是前途光明。
“介甫兄,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文相找你何事?”曾巩一见他,便急切地迎了上来。
王安石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走到院中的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了的白水,一饮而尽。
那股冰凉,从喉咙一直沁到心底,让他混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将文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曾巩。
曾巩听完,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脸色煞白。他绕着石桌走了好几圈,最后猛地一拍大腿,跺脚道:“糊涂!糊涂啊介甫兄!你怎能……怎能如此!”
“这是泼天的富贵!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曾巩的声音里带着痛心疾首,这是泼天的富贵!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缘!”曾巩的声音里带着痛心疾首,“文相这是要将你收为门生,引为心腹啊!有了这层关系,你十年之内,官拜参知政事,也并非不可能!”
“子固,”王安石看着自己的好友,眼神平静,子固,”王安石看着自己的好友,眼神平静,“你说,我们读书是为了什么?”
曾巩一怔:“自然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说得好。”王安石点点头,说得好。”王安石点点头,“可若是连‘修身’的第一步都做不到,连自己的婚姻都要拿来做交易,那还谈何治国平天下?我王安石的抱负,难道要靠裙带才能实现吗?”
他的声音不大,但那股子倔强和傲骨,却让曾凶无言以对。
是啊,他们这群从底层挣扎上来的读书人,谁没有一点风骨?谁没有一点“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的理想?
可现实是冰冷的。
“介甫兄,我懂你的意思。”曾巩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介甫兄,我懂你的意思。”曾巩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可你想过没有,你得罪了文相,今后的仕途,怕是……步步荆棘啊。”
王安石沉默了。
他当然想过。文彦博在朝中经营数十年,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权势滔天。自己一个毫无根基的新科进士,就像一只蚂蚁,对方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将自己碾得粉碎。
接下来的几天,曾巩的担忧,很快变成了现实。
按照惯例,新科进士很快就会得到吏部的授官。同期的进士们,一个个都接到了任命,有的去了地方做知县,有的留在了京中做馆阁校勘。
唯独王安石,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他去吏部询问,得到的答复永远是“再等等”。那些昔日还对他笑脸相迎的官员,如今看到他,都像躲避瘟疫一样,远远地绕开。
他明白,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将他罩住了。
不仅如此,一些流言蜚语也开始在士林中传开。有人说他王安石恃才傲物,目中无人;有人说他品行不端,辜负了相爷的赏识。
那些曾经的赞誉,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刺向他的刀剑。
他被孤立了。
在这个庞大的,由人情、关系和利益编织而成的官僚帝国里,他成了一个异类,一个不守规矩的闯入者。
夜深人静,王安石独自坐在窗前,看着那轮残月。
十年苦读的艰辛,金榜题名的喜悦,以及此刻的困顿与迷茫,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他真的做错了吗?
难道坚守自己的原则,就注定要被这个世界抛弃?
他的目光,落在了书桌上那本被翻阅了无数遍的《孟子》上。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
他轻轻地念出声,仿佛是在问自己,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窗外的风,更冷了。
就在王安石感到前路茫茫,几乎要陷入绝望的时候,一封信,悄悄地送到了他的案头。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小小的梅花印记。
打开信,里面只有一张素笺。
笺上,是一行清秀的小字。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欲上层楼,需有阶梯。明日午时,樊楼一会。”
这字迹,娟秀中透着一股风骨,绝非男子所写。
王-安石的心,猛地一跳。他认得这个梅花印记,那日他在文府的客厅里,瞥见过宰相千金衣袖上,绣着一模一样的图案。
是她?
她为什么要约自己见面?这究竟是新的陷阱,还是……一线生机?
03
樊楼,汴京城最负盛名的酒楼。
这里是文人墨客挥毫泼墨之地,也是王公贵胄一掷千金之所。能在这里订下一个雅间的,非富即贵。
王安石按照信上的指示,来到了三楼的“观云阁”。
推开门,一股淡淡的幽香扑面而来。
雅间里,一个女子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凭栏远眺。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湖绿色长裙,身姿窈窕,长发用一支简单的碧玉簪绾着。
听到开门声,她缓缓转过身来。
王安石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眼前的女子,容颜绝美,却并非那种柔弱的、惹人怜爱的漂亮。她的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眼神清澈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这便是宰相千金,文若妤。
她比王安石想象中,要冷静得多,也……要锋利得多。
“王大人,请坐。”文若妤的声音,如同她的眼神一样,清冷而平静。
王安石定了定神,在她对面坐下。
桌上已经摆好了两杯清茶,几碟精致的点心。
“小女冒昧相邀,还望王大人海涵。”文若妤开门见山,小女冒昧相邀,还望王大人海涵。”文若妤开门见山,“家父那日所为,多有唐突,小女代他向你致歉。”
王安石有些意外。他没想到,对方一开口,竟是道歉。
“相爷爱女之心,可以理解。在下并无怨言。”王安石平静地回答。
文若妤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王大人真是好气度。如今被整个汴京官场排挤,授官遥遥无期,竟也毫无怨言?”
王安石的眉头,微微皱起。
这个女人,果然不简单。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地刺向他最痛的地方。
“文小姐约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风凉话的吗?”他的语气也冷了三分。
“当然不是。”文若妤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当然不是。”文若妤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我只是想知道,一个能拒绝我父亲提亲的人,一个敢于对抗整个规则的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目光,毫不避讳地打量着王安石。
“我读过你的文章,也听过你的策论。你说‘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好大的口气!好大的抱负!”
文若妤放下茶杯,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可你知不知道,你这些惊世骇俗的言论,如果没有相应的权力作为支撑,就只是一个笑话!一个疯子的呓语!”
王安石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这是他最深的骄傲,也是他最深的隐忧。他有满腹的经纶,有改变这个积弊丛生的王朝的蓝图,可他……没有权力。
就像一个绝世的神医,有治愈顽疾的药方,却连最基本的药材都拿不到。
“你现在,就像一个手握屠龙之技的勇士,却被困在一个连刀都拔不出来的笼子里。”文若妤的眼神,锐利如刀,你现在,就像一个手握屠龙之技的勇士,却被困在一个连刀都拔不出来的笼子里。”文若妤的眼神,锐利如刀,“而我,或者说,我父亲,能给你打开笼子的钥匙。”
王安石沉默了。
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为什么?”他终于开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你为什么要帮我?或者说,你们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文若”妤笑了。
这一次,她的笑容里,少了几分清冷,多了几分……复杂。
“因为,我和你,是同一种人。”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楼外繁华的汴京城,声音悠远。
“你看这汴京,何等繁华。可在这繁华之下,是土地兼并,是兵员冗杂,是国库空虚,是边境危机四伏。大宋朝,就像一艘外表华丽,内里却早已被蛀虫啃噬得千疮百孔的巨轮,随时都可能沉没。”
“我父亲身居高位,他看得比谁都清楚。但他……老了。他的锐气,已经被这官场磨平了。他想维持,想裱糊,想让这艘船,安安稳稳地撑到他交棒的那一天。”
“可我不想。”
文若妤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安石,那眼神里,燃烧着一团火焰。
“我不想眼睁睁地看着这艘船沉下去。我读史书,我知道历朝历代的兴衰。每一次变革,都需要一个不畏死的执刀人。而你,王安石,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那把刀。”
王安石被彻底震撼了。
他从未想过,一个养在深闺的相府千金,竟有如此的见识与魄力。
她不是一个等着被安排命运的棋子,她是一个……棋手。
“所以,联姻,不是我父亲想控制你。”文若妤一字一句地说道,所以,联姻,不是我父亲想控制你。”文若妤一字一句地说道,“而是我,需要一个盟友。一个能冲破一切阻碍,将那些积弊彻底斩断的盟友。”
“我给你权力,你来实现你的抱负。我们,各取所需。”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王安石的脑海中炸响。
他一直以为,这是一场交易,一场用婚姻换取前程的肮脏交易。
可现在他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交易。
这是一场赌博。
一场以整个大宋王朝的国运为赌注的……豪赌。
而他,王安石,就是被选中的那个,掀桌子的人。
他的心,前所未有地剧烈跳动起来。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困扰他多日的迷茫与困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碎了。
原来,坚守原则,并不会被世界抛弃。
只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那个能看懂你、并且愿意与你并肩作战的……同路人。
文若妤看着他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巧的玉佩,递了过去。
“这枚玉佩,你拿着。三日后,让媒人,重新上门提亲。”
王安石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他看着玉佩上雕刻的,同样是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
他知道,当他再次踏入文府的大门时,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那扇门,将不再是吞噬人心的巨兽之口。
而是他,王安石,开启一个全新时代的……起点。
他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向文若妤,缓缓地点了点头。
窗外,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亮了整个雅间。
汴京城的天,似乎要变了。
就在王安石准备开口应下这桩惊世骇俗的联盟之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砰”的一声,猛地推开了。
04
门口站着一个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面色涨红,眼神里满是怒火与嫉妒。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气势汹汹的家丁。
“文若妤!你竟敢私下与这等穷酸小子会面!”年轻公子指着王安石,声音尖利,文若妤!你竟敢私下与这等穷酸小子会面!”年轻公子指着王安石,声音尖利,“你把我这个未婚夫,置于何地!”
王安石的眉头立刻锁紧了。
未婚夫?
他看向文若妤,只见她脸色一沉,眼神瞬间冷若冰霜。
“韩琦,谁准你进来的?滚出去!”文若妤厉声喝道。
来人正是当朝另一位权臣,枢密使韩家的公子,韩琦。文家与韩家早有婚约,这是整个汴京上层圈子人尽皆知的事情。
韩琦显然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他根本不理会文若妤的呵斥,几步冲到桌前,一把抓起那枚王安石刚刚接过的梅花玉佩。
“好啊!连定情信物都送了!”韩琦怒极反笑,好啊!连定情信物都送了!”韩琦怒极反笑,“文彦博这是什么意思?打算悔婚,转而巴结一个泥腿子出身的新科进士吗?他把我韩家当成什么了!”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文若妤竟是毫不犹豫地,狠狠给了韩琦一个耳光。
“我再说一遍,滚出去。”她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韩琦捂着脸,彻底愣住了。他从未见过文若妤如此强硬的一面。在他印象里,她一直是个安静、守礼的大家闺秀。
王安石站了起来,将文若妤护在身后,冷冷地看着韩琦。
“阁下言语,还请自重。”
“我自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韩琦回过神来,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了王安石身上,我自重?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话?”韩琦回过神来,将所有的怒火都转移到了王安石身上,“一个靠着几句歪理邪说博取功名的穷书生,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吗?我告诉你,有我韩琦在一天,你就休想在汴京城立足!”
说完,他将那枚玉佩狠狠地摔在地上。
文若妤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那不是害怕,是愤怒。
王安石的心,也沉了下去。他知道,事情麻烦了。这已经不仅仅是他和文相府之间的事情了,还牵扯进了另一股同样强大的政治势力。
韩家的势力,丝毫不弱于文家。韩琦的父亲韩维,手握兵权,与文彦博在朝堂上分庭抗礼,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派系。
文彦博想通过与他的联姻,来为自己的阵营注入一股新鲜血液,一个锐利的武器。
而韩家,显然将这桩婚事,看作是两家结盟、巩固势力的关键。
现在,他王安石,成了这两大势力交锋的中心点,一个随时可能被碾碎的棋子。
“我们走!”韩琦发泄完,恶狠狠地瞪了王安石一眼,带着家丁,扬长而去。
雅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地上的碎玉,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抱歉,让你见笑了。”文若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安石沉声问道。
文若妤缓缓蹲下身,一片一片地,将碎掉的玉佩捡起来,捧在手心。
“我与韩琦的婚约,是两年前定下的。那是我父亲与韩维为了对抗朝中另一股势力,而达成的一项政治交易。”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
“可如今,那股势力已经倒台。我父亲和韩维之间,也从盟友,变成了最大的对手。”
“这桩婚事,对我父亲来说,已经从一张好牌,变成了一道枷锁。他想悔婚,却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因为一旦悔婚,就等于彻底和韩家撕破脸,朝局立刻就会动荡。”
王安石终于明白了。
文彦博为何如此急切地要将女儿嫁给他这个毫无根基的新科进士。
这不仅仅是招揽人才,更是在……破局!
如果女儿嫁给了他,那么与韩家的婚约,自然就不作数了。虽然同样会得罪韩家,但性质却完全不同。
将女儿嫁给一个声名鹊起、才华横溢的“寒门”进士,可以说成是爱才心切,不拘一格。这在注重风评的士大夫阶层,甚至能博得一个美名。
而他王安石,就是文彦博用来打破这盘僵局的,那颗最关键的……棋子。
“所以,我父亲那日邀你过府,看似是恩赐,实则也是一场试探。”文若妤抬起头,苦涩地一笑,所以,我父亲那日邀你过府,看似是恩赐,实则也是一场试探。”文若妤抬起头,苦涩地一笑,“他想看看,你究竟是一个会乖乖听话的傀儡,还是一个……有胆魄、敢掀桌子的人。”
“幸好,你拒绝了。”
“因为你的拒绝,才让他看到了你的风骨,也让我……看到了与你合作的可能。”
王安石的心中,五味杂陈。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深不见底的旋涡之中。每一步,都充满了算计与凶险。
所谓的金榜题名,所谓的圣贤大道,在这赤裸裸的权力游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那你呢?”王安石看着她,那你呢?”王安石看着她,“你自己的意愿呢?难道你也要将自己的终身,当成一场政治博弈的筹码吗?”
文若妤沉默了。
她捧着那些碎片,久久没有说话。
良久,她才轻声说道:“生在文家,我别无选择。我唯一能选的,是我的盟友。我不想嫁给韩琦那样,只知争权夺利、毫无建树的纨绔子弟。”
“王安石,我选你。”
她的目光,再次变得坚定。
“现在,轮到你选了。是继续做那个被排挤、被遗忘的穷书生,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抱负化为泡影。还是……与我联手,走进这旋涡的中心,去搏一个,你想要的未来?”
她将手中的碎玉,递到王安石面前。
“玉虽然碎了,但情谊……或者说,我们的盟约,才刚刚开始。”
王安石看着她手中的碎玉,又看了看她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从他拒绝文彦博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被卷入了这场游戏。现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玩下去,并且,要赢得漂亮。
他伸出手,没有去接那碎玉,而是轻轻地,握住了文若妤的手。
她的手,有些冰凉。
“好。”
王安石只说了一个字。
但这个字,重如千钧。
05
三天后,王安石果然请了媒人,备了厚礼,浩浩荡荡地前往文府提亲。
这个消息,像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整个汴京官场,掀起了轩然大波。
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
前几天还传言得罪了宰相,被彻底封杀的王安石,怎么突然就上门提亲了?而且看这架势,竟是十拿九稳的样子。
宰相府的大门,为他敞开了。
文彦博亲自接待了媒人,满面春风,当场就收下了聘礼,定下了婚期。
这戏剧性的反转,让所有人都看不懂了。
只有韩府,传出了一阵阵打砸器物的声音。韩琦气得病倒在床,韩维更是勃然大怒,在朝堂上,处处与文彦博针锋相对。
两大政治势力的矛盾,彻底公开化了。
而王安石,这个风暴的中心人物,却仿佛置身事外。
吏部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
他被授予了一个超乎所有人想象的职位——集贤院校理,兼任谏官。
这个职位,品级虽然不高,却是天子近臣,拥有直接向皇帝上书言事的权力。
这是无数官员奋斗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核心岗位。
王安石知道,这是文彦博,也是文若妤,为他铺下的第一块阶梯。
他没有辜负这份期望。
上任第一天,他就递上了一份万言书,直指朝廷积弊,从财政、军事到民生,条条切中要害,言辞犀利,振聋发聩。
这份奏疏,在朝堂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保守派的官员们,纷纷上书弹劾他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
而以文彦博为首的阵营,则全力支持,称赞他为“国之利器”。
宋仁宗皇帝,一个性情温和、却也渴望有所作为的君主,对王安石的奏疏,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他多次召见王安石,彻夜长谈。
王安石的每一次回答,都让仁宗感到惊喜。他发现这个年轻人,不仅有惊人的才华,更有改变世界的决心和一套切实可行的方案。
王安石的名字,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皇帝的口中。
他的仕途,就此展开了一条令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快车道。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离不开那个女人的支持。
他与文若妤的婚礼,办得极为隆重。
婚礼当晚,洞房花烛夜。
王安石揭开红盖头,看到的是一张平静而美丽的脸。
没有新嫁娘的娇羞,文若妤的眼神,一如既往地清亮。
“恭喜你,王大人。你已经成功地,站到了这个舞台的中央。”她淡淡地说道。
王安石坐在她身边,执起她的手。
“也恭喜你,文小姐。你赌赢了。”
两人相视一笑,没有儿女情长,却有着一种旁人无法理解的默契。
从那晚起,他们的书房,便成了第二个朝堂。
每天深夜,当王安石处理完公务,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时,书房里,总有一盏灯为他亮着。
文若妤会为他沏上一壶热茶,然后,开始分析今天朝堂上的局势,各个派系的动向,甚至每一个官员的性格弱点。
她虽然身处深闺,却仿佛有一双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她从父亲那里,从府中的幕僚那里,从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中,为王安石搜集着最重要的信息。
她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也是他最敏锐的军师。
王安石的每一份奏疏,在递上去之前,都会先经过文若妤的手。她会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提出修改意见,让他的论点更无懈可击,让他的言辞更具杀伤力。
渐渐地,王安石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女人了。
这种依赖,无关情爱,而是一种……灵魂上的契合。
他有屠龙之技,而她,为他找到了那条恶龙,并为他磨好了刀。
终于,在一个深秋的夜晚,皇帝再次召见王安石。
这一次,是在内殿。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君臣二人。
“王卿,你的变法之策,朕……准了。”仁宗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
王安石的心,猛地一颤。
他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将要面对的,是整个帝国旧有势力的疯狂反扑。前方的道路,将是刀山火海。
但他,无所畏惧。
因为他知道,在他的身后,始终站着一个人。
一个愿意与他一起,在这场豪赌中,押上一切的盟友。
02
“青苗法、募役法、方田均税法……”
一个个崭新的名词,从王安石的口中说出,通过皇帝的谕旨,传遍了大宋的每一个角落。
一场史无前例的变法,拉开了序幕。
就如同文若妤预料的那样,变法遭到了空前强大的阻力。
以韩维、司马光为首的保守派官员,几乎每天都在朝堂上对王安石进行猛烈的攻击。弹劾他的奏章,堆得像小山一样高。
他们指责他“乱祖宗之法”,乱祖宗之法”,“与民争利”,“祸国殃民”。
一时间,王安石成了众矢之的。
就连他曾经的同乡好友曾巩,也因为政见不同,与他渐行渐远。
他真正成了孤家寡人。
每当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带着满心的委屈与愤怒回到家中时,迎接他的,永远是文若妤那平静的眼神。
“今天,司马光在朝上,引用了《资治通鉴》里的三个典故来攻击你。我查过了,这三个典故,他都做了曲解。这是原文,以及可以用来反驳他的论据。
“韩维暗中联络了江南的几个大地主,准备联合抵制方田均税法。这是他们往来的书信,我已经派人截获了。”
她又会拿出一叠密信。
她就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战士,用她独特的方式,为王安石扫清着障碍。
她从不动声色,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递上最致命的武器。
王安石看着眼前这个为他默默付出一切的女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
他知道,这不是爱情。
这是一种,比爱情更深沉,更牢固的……战友情。
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变法遇到了最大的危机。
由于地方官员执行不力,加上保守派的暗中破坏,青苗法在河北路引发了民变。
消息传回京城,朝野震动。
韩维等人立刻抓住机会,联名上书,要求皇帝罢免王安石,废除新法。
就连一直支持变法的宋神宗(此时仁宗已逝,神宗即位),也产生了动摇。
他将王安石召入宫中,言语之间,多有责备。
王安石据理力争,却显得苍白无力。
他第一次,感到了深深的挫败。
那天晚上,他回到家,一言不发,只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着闷酒。
文若妤走了进来,没有劝他,只是静静地,在他对面坐下。
“想放弃吗?”她问。
王安石抬起头,双眼通红。
“我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他嘶哑着声音说。
“那就不要放弃。”文若妤的眼神,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那就不要放弃。”文若妤的眼神,比天上的星辰还要亮,“你若是倒下了,那才是真的错了。”
她站起身,从书架上取下一个尘封的木盒。
打开木盒,里面是一堆……碎裂的玉片。
正是那天在樊楼,被韩琦摔碎的那枚梅花玉佩。
文若妤将这些碎片,一片一片地,在桌上拼凑起来。
虽然裂痕无法修复,但那朵梅花的轮廓,却依然清晰。
“记得吗?我们的盟约,是从这堆碎片开始的。”文若妤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记得吗?我们的盟约,是从这堆碎片开始的。”文若妤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越是破碎,越要坚守。这,才是梅花的风骨。”
王安石看着那拼凑起来的玉佩,又看了看文若妤那张决绝的脸。
他心中的颓丧与迷茫,被一点点地驱散。
是啊,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猛地站起身,将杯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我明天就去河北。我要亲眼看看,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我陪你。”文若妤毫不犹豫地说道。
王安石一怔:“不行,太危险了。”
“你一个人去,才是真的危险。”文若妤的语气,不容置疑,你一个人去,才是真的危险。”文若妤的语气,不容置疑,“他们既然能煽动民变,就能派人刺杀。有我跟着,至少,文家的势力,能护你周全。”
那一刻,王安石看着眼前的女人,心中那根最柔软的弦,被拨动了。
他伸出手,第一次,轻轻地,将她拥入怀中。
这个拥抱,无关欲望,只有感激与信赖。
窗外的风雪,似乎也不再那么寒冷了。
07
河北之行,九死一生。
王安石和文若妤的车队,刚一进入河北地界,就遭到了不明身份之人的袭击。
幸好文若妤早有准备,随行的护卫,都是文府的精锐,拼死才杀出一条血路。
到了地方,王安石才发现,情况比他想象的,要严重得多。
地方官为了政绩,强行向百姓放贷,利率翻了数倍。收不回贷款,便直接抢夺百姓的田地和粮食。
所谓的青苗法,到了他们手里,变成了一把搜刮民脂民膏的利刃。
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有着保守派官员的影子。
王安石雷厉风行,当场罢免了数名地方官,开仓放粮,安抚百姓。
他亲自走到田间地头,向农民们解释青苗法的本意,承诺会追究所有贪官污吏的责任。
文若妤则动用文家的关系网,一方面将河北的真实情况,以最快的速度,秘密呈报给皇帝。另一方面,她调动了附近几个州的驻军,稳定住了局势。
夫妻二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配合得天衣无缝。
半个月后,河北局势平定。
王安石带着贪官污吏的罪证,以及万民伞,返回汴京。
这一次,轮到韩维等人,哑口无言了。
宋神宗看着河北传回来的真实报告,龙颜大怒,当场下令,将韩维一党数十名官员,全部革职查办。
一场足以颠覆变法的巨大危机,就这样,被王安石和文若妤,联手化解了。
经此一役,再也无人敢小觑王安石。
变法,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在全国推行开来。
大宋的国库,日益充盈。军队的战斗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虽然争议和攻击从未停止,但王安石,已经牢牢地,站稳了脚跟。
他终于,拥有了实现自己毕生抱负的权力。
时光荏苒,又是数年过去。
王安石已经官拜宰相,成为了这个帝国,真正意义上的掌舵人。
而文若妤,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青涩的少女。她相夫教子,打理着偌大的相府,同时,也依然是王安石,最不可或缺的智囊。
他们的关系,依然是盟友,是战友。
但在这份关系之中,似乎又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那是一种,早已融入彼此骨血的,亲情。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两人并肩站在相府的最高处,俯瞰着整个汴京城。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吗?”王安石忽然开口问道。
“樊楼。”文若妤笑了笑,樊楼。”文若妤笑了笑,“那时候的你,像一头浑身是刺的刺猬。”
“你也不遑多让,像一朵带刺的梅花。”王安石也笑了。
两人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介甫,”文若妤轻声说,介甫,”文若妤轻声说,“你后悔过吗?为了这场变法,你得罪了天下人,失去了所有的朋友,背负了千古的骂名。”
王安石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温和而坚定。
“不悔。”
他缓缓说道,“因为我知道,这天下,至少还有一个人,是懂我的。”
说完,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阳光下,两人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
远处,是繁华依旧的汴京。
更远处,是大宋朝,正在悄然改变的,国运。
故事回到最初的那个问题:为何以前中进士,能快速攀附权贵?
答案,其实早已写在了王安石的这段经历里。
在那个时代,科举,只是一个起点,一张门票。它能证明你的才华,却不能直接给予你权力。
真正的权力,掌握在那些盘根错节的士族大家手中。他们通过联姻、师生、同乡等关系,编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控制着整个帝国的运转。
一个寒门学子,想要进入这张网,想要获得施展抱负的舞台,最快,也是最有效的途径,便是成为这张网的一部分。
而联姻,就是那根,将你与整张网,连接起来的最重要的线。
它连接的,不仅仅是两个年轻人。
它连接的,是两个家族的资源,是两个阵营的势力,是信息、人脉、以及……共同的利益。
所以,当宰相向王安石抛出橄榄枝时,他抛出的,不是一个女儿,而是一个世界的入口。
一个能让王安石的才华,真正得以施展的,权力的世界。
这,就是那个时代,最真实,也最残酷的……规则。
王安石看懂了,文若妤也看懂了。
他们没有屈从于规则,而是利用了规则,最终,成为了改写规则的人。
他们的故事,无关风月,却比任何风月,都更动人心魄。
本篇故事为虚构内容,如有雷同纯属巧合,采用文学创作手法,融合历史传说与民间故事元素。故事中的人物对话、情节发展均为虚构创作,不代表真实历史事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