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开了两个小时还没到?
身后的胖子烦躁地踹了踹我的座椅。
司机随口敷衍:快到了,马上就到!
可我手机上的导航不断显示脱离路线,信号也随着进山越来越微弱。
空调开得很足,司机开车很稳。
挤在车门的乘客都开始打哈欠了。
我却一点都睡不着。
整个人神经紧绷。
因为这辆车塞得满满当当,连过道都无处下脚。
我不禁有些后悔。
为了省车票,对超载视而不见。
突然!
大巴在拐弯,狠狠颠了一下。
几乎把所有人都吓醒了,大家怨声载道。
我忍不住询问司机:叔叔,拐弯不应该减速吗?
这么多人,你还是慢点开吧。
司机没吭声。
车上的熟客笑话我年纪轻,胆子小。
听说我是大学生,更加起劲。
小丫头片子能懂什么
的大学生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一点生活常识都没有。
她肯定连驾照都没有,不知道开车的时候最忌指挥司机?
年轻人就是喜欢指手画脚。
这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我说到脸红。
只有一位善良的络腮胡大叔向我解释:
老周跑这条路线,少说也有八年了。
就算是闭着眼睛开车,也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的话并没有让我悬着的心放松下来。
虽然老司机技术娴熟,但也难保不会出现意外。
这满车的人。
如果不减速,恐怕会有危险!
即使可能会被嘲笑,我也决定继续提醒。
叔叔,安全最重要!您还是开慢一些吧……
我的话音刚落。
司机突然急转方向盘,我整个人向右倾斜。
如果不是安全带的保护,我几乎感觉自己会被甩出车外。
这样的驾驶真的安全吗?
车辆逐渐恢复平稳,即将开始上坡。
一位站在车门旁的短发女士急促地呼喊:司机先生,我已抵达村口,请打开车门让我下车!
然而,司机仿佛置若罔闻,继续驾驶着车辆前行。
透过车窗,我向外窥视,不禁冷汗直流。
那里并非村落,而是一处断裂的栏杆孤零零地矗立着。
栏杆之后,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若刚才在那个位置停车,那位下车的女士可能会遭遇不测。
由于未能如愿下车,短发女士开始怒斥司机。
你是聋子吗?
我刚才说要下车,你没听见吗?
随着她的怒骂,她的话语逐渐变成了我听不懂的方言。
司机的脸色愈发阴沉。
最终,他不耐烦地回应道:你下车吧,我现在就开门让你下去!
短发女士愣了一下,似乎没有预料到司机的态度会如此坚决。
车辆已经在蜿蜒的山路上快速行驶,她怎么可能在此刻下车?
短发女士愤怒至极,她命令司机掉头。
你掉头!你还有理了?
我本应在那个地方下车,是你不让我去!
司机与她争执起来。
两人陷入了僵局。
我特别担心的是,司机的注意力会被这场争执分散。
我急忙出面调解:女士,刚才那个地方没有路,过去就是悬崖了。
为了增加说服力,我还把我拍摄的照片展示给她看。
司机见我出言相助,更是怒气冲冲地责备她:
这位小姑娘说得对!还没到站呢,你急什么?
刚才让你下去,你就没命了!
短发女士原本稍微平息的情绪,被司机的死字再次激怒。
你诅咒我?
她挤过来要和司机理论,你只是个开车的,你信不信我让你失业!
她那瘦小的身体里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力量,不断地咄咄逼人。
一个正在打盹的胖子被这场争吵惊醒。
他冲着短发女士喊道:吵什么吵?
不行就开门把她扔下去吧!
这个提议竟然得到了车上大多数人的支持。
确实,她如此干扰司机,多么危险啊!
她真是问题多多,要下车就快点下去吧!
从未见过如此蛮横的女人,乘坐个交通工具还对司机进行威胁。
短发女子察觉到形势对她不利,便紧紧抓住了前方的扶手。
你们别想将我抛弃,这是违法的!
在众人与短发女子的争执中,我的目光始终聚焦在司机身上。
司机紧握方向盘的双手越来越用力。
他的神情也变得异常严肃。
这段路途真的如此难以驾驭吗?
好了!出门在外,大家应该相互礼让,毕竟都是为了归家!
不知坐在哪个角落的大哥发出了一句公正的话语。
车厢内众人的不满情绪逐渐被平息。
短发女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
那位大哥站起身来制止她:你也少说几句,真的想被扔下车吗?
他的声音低沉,听起来不像是提醒,更像是一种威胁。
短发女子顺从地闭上了嘴巴。
车厢内恢复了宁静。
我转过头去,与他的目光不期而遇。
那双眼眸中充满了警告。
他看起来很年轻,一头短发却穿着一件黑色的凯蒂猫图案衣服。
见我在注视他,他迅速坐了下来。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接,让他感到了冒犯。
耳机里传来提示: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路线。
我低头查看导航,终于到达了半山腰。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难道司机打算直接驶向终点站?
我感到安心,困意如潮水般袭来。
双眼不自觉地合上,还没来得及小憩片刻。
一位胖子开始公放音乐,音量震耳欲聋。
我忍不住回头瞪向他,正准备开口。
坐在后排的短发男子站起身,挤到了胖子面前。
声音小点,没看到大家都在休息吗?
他散发出的气场十分强大,胖子立刻调低了音量。
真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我轻蔑地撇了撇嘴,想要继续我的睡眠。
站在过道上的老大爷突然倾斜过来,整个身体靠在了我的身上。
他猛地落在了我座位的边缘,气势汹汹地命令我:小姑娘,你往里挪挪。
我和你一起坐!
此刻,我的睡意消散,我温言婉拒他。
爷爷,这是单人座。
我坐得也很挤……
老大爷却不仅不听,他的臀部几乎要侵占到我身上,嘴里还不停地嘟囔。
现在的小年轻真是不懂尊老爱幼,真是败坏的一代!
我都站一路了,让我坐一下怎么了?
你别推我!你推我等会摔了,你要负责的!
车上的乘客们此刻沉默无声。
司机也没有出言制止。
你别这样,你起来!
我用背包抵挡住他的臀部,阻止它向我脸上靠。
委屈涌上心头。
大学生就活该被欺负吗?
大爷,你坐我这里。
板寸男走过来,把大爷拉走,替我解了围。
我感受到了一丝善意,把眼泪憋了回去。
谢谢还未出口。
惊悚的一幕在我眼前上演,司机双手失去控制,车子歪歪扭扭。
正在不受控制地往前冲。
我还以为自己看错,直到耳机里播报。
前方无路,已重新为您规划路线……
那是条断头路。
叔叔,别再往前开了!
我冲司机大喊,还不忘手里抓紧安全带。
司机像是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刚抽离出来,迅速回神。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啪!
幸好关键时刻,络腮胡大叔快步冲过去帮他把住了方向盘。
车头才没有滑向深渊。
所有人往前狠扑了一下。
谢……谢谢。
司机老周抬头看向大叔的眼神,惊魂未定。
大叔拍了拍他的肩,老周,你今天怎么回事,开车心不在焉的?
老周眼神躲闪,回避问题。
可能是山里雾气太大,路面湿滑。
我一路观察着他,总感觉老周似乎有什么事情藏在心底,言语间吞吞吐吐。
为何不点亮灯光?
大叔轻巧地按下大巴的灯光开关,整个车厢瞬间被光明所笼罩。
他这才惊觉,这辆大巴里竟然挤满了如此多的乘客。
大叔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
老周,你为何要载这么多人?
他为了给老周留些面子,特意降低了音量,这可是会酿成大祸的。
我听得一清二楚。
老周试图安抚大叔,眼中却流露出深深的疲惫。
在那疲惫之下,还隐藏着一丝心虚。
永胜,我保证仅此一次。
医生说有一种新药效果很好,我想让我的妻子试试。
大叔心中不忍,目光扫过拥挤的车厢。
但最终,理智战胜了情感。
不行!你必须立刻停车,向公司报告,再叫一辆车来,这么多人的生命不是我们能够承担的。
心虚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凶狠。
老周那些话语仿佛刺穿了他。
他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黑色的雾气。
张永胜,我们好歹是同事,这点情分你都不顾吗?
你真的要逼我走投无路吗?
这不是情分的问题,你难道不清楚超载是违法的吗?
我现在是在帮你。
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执引起了车厢内乘客的注意,他们纷纷抬头张望。
我坐在前排,目睹了整个过程。
老周的脸色变得通红,手微微颤抖。
张叔说不过他,拿出电话准备拨打,老周竟然伸出一只手,试图从驾驶座上抢夺。
那扇本应隔开乘客与司机的玻璃,此刻却形同虚设。
张叔说得对,这辆几度濒临失控的大巴确实应该停下来。
司机叔叔,张叔说得对。
你不应该超载,你必须立刻停车,否则我就报警了!
我紧握着没有信号的手机,迈出了我一生中最勇敢的一步。
人不能一错再错!
老周的目光阴沉地扫过我,充满了敌意。
身后的乘客们纷纷站起身,关注着前排发生的事情。
此刻,我进退两难。
面对我的警告,老周却毫无反应。
沉默,炙烤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司机大叔,我刚才亲眼目睹这车子摇摆不定,难道真的没有问题吗?
板寸男挺身而出,支持我的观点,让我的心中更加坚定。
原本置身事外的乘客们听到他的话,立刻反应迅速。
我也亲眼所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车子真的没有问题吗?
平时只需两个半小时的路程,为何如今将近四个小时还未到达!
没错,我看我们都已经路过好几个应该停靠的地方了。
车内的抱怨声此起彼伏。
短发女趁机煽风点火:老周,你不让下车!难道你真想害死我们吗?
快点让我们下车!
随着一个人的呼喊要求下车,要求老周停车的呼声涌来。
请你告诉我们,你究竟能否安全地将我们送达目的地?
老周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只是一味地凝视前方,仿佛周围的质疑声未曾入耳。
整辆大巴车内的气氛即将爆发,人群激愤。
许多人表示到达目的地后要投诉老周。
但我认为这种做法有些过激,我们的目标是安全抵达。
他现在刺激老周,万一老周情绪失控,将车驶入沟壑怎么办?
结果证明我的担忧是多余的。
老周冷静地开口:大家放心,我一定会将大家安全送达!到时候到了站,你们想投诉就随意!
但请大家现在保持安静,路况复杂,我需要全神贯注地驾驶。
这番话并没有平息激动的乘客们。
我急忙提出我的要求:我们不想继续乘坐你的车了,等会儿在路边停车,立刻联系新车来接我们。
老周冷笑一声:这位小姑娘,你不要再胡言乱语了,我是不会和你这样的人讨价还价的。
如果你继续影响行车安全,等到了站,我就报警抓你。
他怎么反倒指责起我来了?
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
老周立刻提高了他的嗓门,震撼着车厢:请不要听从这位小姑娘的话语,她一上车就企图与我讨价还价,甚至妄想免费乘车。
她的言论是在浪费我们宝贵的时间,以便她能够逃避支付车票。
我宁愿选择不收取任何费用,让这次行程成为无偿的,也不愿意让这样的人得逞!
我完全低估了老周那狡猾如狐狸的本性。
车厢内有不少他的老顾客和好友,他们立刻转变了话题,将矛头指向了我。
此时,我的辩解变得无力。
不是这样的,是他说可以免我的车票,条件是我不要揭露超载的事实……
短发女子指着我怒斥:看起来年纪轻轻,为何满口谎言!
我瞥见她与老周交换了一个眼神,原来他们是同谋!
那位试图挤占我座位的老人,对我啐了一口,仿佛在说:我就说这姑娘不知羞耻。
胖子狠狠地踹着座椅,质疑道:这人真的是大学生吗?
不会是个冒牌货吧?
我感觉自己被卷入了一个舆论的漩涡,无法自拔。
幸运的是,张叔站出来为我辩护:你们不要欺负一个小姑娘,这车确实需要停下来。
车速似乎突然减缓。
乘客们纷纷要求司机停车,将我赶下车。
我当然不愿意,这荒郊野岭的,安全何在!
老周的呼吸随着车速的平稳变得均匀,他镇定地掌握着方向盘,毫不掩饰对我的厌恶。
等我们到达前面的岔路口,我就会让你下车。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不行,我还没到达目的地。
我的姥爷还在等我回家,他年事已高,如果我今天不回家,他会非常担心的!
我知道,只有通过展示自己的困境,才能唤起他们的同情心。
否则,我将面临被赶下车的命运。
这种情况是最糟糕的!
老周此刻彻底翻脸不认人,他冷冷地说:我才不管你要去哪里,等会儿赶紧下车!
我深知老周一心想要将我赶下车,于是立刻大声呼喊:我是甜水村的!如果这里有我的同村人,请站出来为我说一句公道话,我真的是大学生,我没有说谎!
板寸男突然扭过头,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我。
你也是甜水村的吗?
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神冷冽,仿佛要穿透我的胸膛,洞察我的一切。
然而,从他的话语中,我捕捉到在甜水村或许有我认识的人,这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名叫姜小晓。
板寸男默然转身,仿佛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我的希望破灭了。
眼看着岔路即将到来,我预感老周很快就会让人将我赶下车。
我紧张得几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出乎意料的是,车辆不仅直接驶过了岔路,还莫名其妙地进行了一次漂移。
司机,你到底会不会开车啊!
乘客们的抱怨声此起彼伏,但我注意到老周的额头上汗珠如雨下。
张叔也察觉到了老周的异常。
怎么了?
老周转过头,眼中满是惊恐,大声吼道:刹车失灵了!
我们停不下来了……
张叔急忙蹲下身去检查。
老周,你别开玩笑,这车不是刚刚检修过吗?
老周艰难地点了点头,是的,我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前面的人听到老周的喊叫,消息迅速传遍了整辆大巴。
所有人都陷入了恐慌。
让我们下车,我要下车!
有人挤到前面,要求老周停车。
老周不耐烦地回骂:别来烦我,我现在比你更想停车,但这辆车停不下来!
不仅停不下来,车速还异常地快。
现在,满车的人都在担心车辆会翻车,老周同样心急如焚。
他本想多挣些钱,但从未想过要谋财害命。
板寸男环视四周,他指向行李架上的大件行李。
现在车上全是人,速度肯定降不下来。
不如丢些行李下去,减轻重量。
这小伙子说得有道理啊!那位占座的爷爷两手空空,没有行李,他当然乐意。
有行李的乘客怎么可能愿意?
板寸男让老周把车门打开,他把东西递给站在门口的人,让他们往下丢。
有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包,仿佛那是他生命中的最后一根稻草。
板寸男凑近他,声音如雷鸣般质问:现在全车人的生命悬于一线,你那些微不足道的东西,和我们宝贵的生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你敢不信,我稍后连你一起扔下去?
那人身体微微颤抖,最终顺从地松开了手,让板寸男将包抛了出去。
令人惊讶的是,车速似乎真的减缓了一些。
老周,车速降低了吗?
降低了,降低了!
经过老周的确认,大家也开始相信这是真的。
但我心中仍有疑虑,这真的符合科学吗?
然而,车速的减缓只是昙花一现,很快车辆又恢复了颠簸。
人们的心中充满了不安。
要不我们再扔一些东西下去吧!有人提出了建议。
可是行李架上已经空空如也,我暗自庆幸自己的行李没有带上车,而是放在了大巴的底部。
那么,要不……我们扔几个人下去吧。
这句话不知从谁口中说出。
它悄然唤醒了乘客们内心深处的恶意。
车内的灯光突然神秘地熄灭了。
在黑暗中,又有人问:那我们选择谁被扔下去?
当然是离车门最近的人。
他们急切地想要与此事划清界限。
短发女大声反驳,她的位置离车门最近。
凭什么?
你们敢碰我一下试试!
每个人都清楚,这是在作恶。
我和张叔几乎同时说:别这样,会有解决办法的!
实际上,我们心里明白,已经没有退路了。
在僵持不下的时刻,车速突然加快了。
你下车也是应该的!谁让你每次都堵在车门那里,别人要下车都不让!
短发女一向霸道。
一开始车上已经挤满了人,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间。
她不仅把别人骂下车,自己堵在车门,还让别人都从后门上。
只是为了自己的方便。
风声呼啸,却掩盖不住她的尖叫声。
她紧紧抓住车门旁边的栏杆,愤怒地咆哮着,不愿就此放弃。
你们的所作所为是违法的!老周,周炳,我与你同根生,即使我逝去,我的魂魄也不会放过你,还有你那些勾当……
砰!
犹如巨石坠落。
不知何时,车门被悄然推开,短发女子连同车门前的几位乘客被无情地推了出去。
整个大巴车陷入了一片死寂。
妈妈,为什么车越来越快了?
一个天真无邪的声音响起,将所有人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们询问老周,车速是否已经降低?
他的回答让人心如刀割。
没有!完全没有!
老周愤怒地拍打着喇叭。
就在这时,又有人开口了。
那就这次把体重重的人扔下去。
这个声音我认出来了。
是他,那个板寸头的男人。
灯光亮起。
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
我突然意识到,板寸男的目标是那个胖子。
胖子看起来至少有两百多斤。
他整个人局促地挤在那个座椅里,大腿甚至需要挤到前排才能坐下。
胖子也明白,那个人是冲着他来的。
第一次推人之后,大家的心理防线正在逐渐崩溃。
推他下去!
胖子试图用情感打动人心:我经常坐这辆车,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一场自发的审判开始了。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他总是把脚放在座椅上,有时候坐最后一排还一个人占两个人的位置!
他上次下车,差点把我撞倒!
大家迅速达成了共识。
胖子必须下车。
板寸男耸了耸肩,语气中透露出一种理所当然。
那就没办法了,这是大家的愿望。
胖子当然不可能乖乖就范。
我不可能下去的!要死一起死!
他猛地扑向板寸男,板寸男口袋里的身份证掉落在我的脚边。
何显,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胖子将他狠狠压制住,他的力气惊人。
何显处于劣势。
但没有任何人出手相助,大家都默认这场角逐的输家必须滚下车。
更为关键的是,一旦出手,自己就可能成为胖子下一个瞄准的目标。
我本能地想要阻止这场生死搏斗。
张叔却挡住了我的去路。
他向我摇头,我们之间无需言语,便心领神会。
那就是这群人已经陷入了疯狂。
当我不忍直视,以为何显必定败北。
在紧要关头,有人用绳索紧紧勒住了胖子的脖颈。
那竟是一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女孩。
她用尽全力将他向后拉扯,为何显争取到了喘息之机。
胖子的脸色从通红变为紫色,最终转为青紫。
两人合力之下,胜负已分。
在确认胖子已无气息后,他被迅速踢下了车。
何显已是筋疲力尽。
当他抬头的那一刻,我看到他脸上的笑容。
那眼神中没有死里逃生的恐惧,而是杀戮的兴奋。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吗?
我回想起最初的一幕幕,这似乎并非一场意外。
何显向女孩表达了感谢,并递给她一张纸巾。
不要让那种人玷污了你的双手。
女孩却向他表示感谢:我应该谢谢你,他在车站时不断骚扰我,是你帮我摆脱了他。
大巴里的乘客一听,立刻对女孩充满了同情。
这胖子果然是个不良之徒,大家迅速合理化了将胖子丢下车的决定。
在他们眼中,何显成了锄强扶弱的英雄。
然而,我却觉得这个男人令人不寒而栗,避开了他的目光。
当他的目光扫过我时,他停了下来。
听到胖子被丢下车,车速再次减缓。
乘客们越来越认同这种方法。
还要丢下多少人,这辆车才会彻底停下?
我恐惧的是,自己会不会成为下一个被丢下的人?
车速平稳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我偷偷拿出手机想要报警,何显似乎察觉了我的意图。
他坐到了胖子的位置上。
不要轻举妄动,小心他们将你丢下车。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将手机迅速塞回了口袋。
前方的大卡车突然变道,而后方的大卡车则不停地按喇叭催促我们。
老周在这一刻分了神,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这两辆大卡车仿佛故意为之,像是要将我们夹在他们之间。
张叔经验丰富,他立刻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别靠太近,他们的车似乎有问题,想要拿我们当缓冲!他警告道。
老周听懂了张叔的暗示,但他无能为力。
刹车失灵,即使对方要拿我们当肉垫,也只能任由他们将我们撞得支离破碎。
张叔,他们要拿我们当缓冲是什么意思?
我问道,声音中带着不解和恐惧。
张叔解释道:他们车可能出现故障了,怕车上的货有问题,拿我们这种车当缓冲可以降低损失。
可我们就惨了。
我感到无比震惊,这可是关乎人命的大事。
何显带着轻蔑的语气嘲讽道:他们有保险,当然不怕。
事态紧急,谁会在乎这个,他的话语中总带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残忍,但又确实是事实。
老周,有办法吗?
不能真撞上吧?
张叔紧张地问道。
刹车突然恢复了正常!老周的车技很快就摆脱了两头夹击的窘境。
这对所有人既是一个好消息,又是一个噩耗。
张叔提议大家等会儿就下车,叫救援前来接人,他的话语中带着关切和决断。
无人响应,大部分人心中都有顾虑,为了生存他们刚才可是把活生生的人从车上推下去了。
女孩怯生生地盯着何显,他们两个更是合谋一起害死了胖子。
这车有问题,不知道刹车什么时候会再坏,大家还是一起下车,你们都在考虑什么?
张叔苦口婆心地劝说大家。
有人冷不丁开口:可是下车后有人去把车上发生的事捅出去怎么办?
他的话语中带着担忧和疑虑。
张叔无言以对,陷入了沉默。
他也不敢保证,这件事能够密不透风。
那些直接导致这一结局的乘客自然不愿意,仿佛乘坐了一趟车,自己就得被囚禁。
除非……
除非成为同谋。
只要众人犯下了相同的罪行,就不会有人泄露秘密。
何显再次向众人伸出了诱惑的魔爪。
他提议选出一个人,让每个人在那人身上刺一刀。
刺完后,大家一同下车。
就当作一切都未曾发生。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我实在无法忍受,逼迫我们去玷污无辜者的鲜血。
何显的意图绝不单纯!
我站起身来,呼吁大家拒绝他:这是共谋犯罪,你们不能信任他!他肯定是想要将你们拖入泥潭!
他并未急于辩驳,只是轻蔑地笑了笑。
那如果你们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不必听从我的。
何显表面上将选择权交回给了其他人,实际上他是在用暗示来煽风点火,让大家听从他的指挥。
就按照他说的去做吧。
我震惊地抬头,沉默了许久的老周竟然站在了何显这边。
他用行动支持何显:在这件事完成之前,谁也不准下车。
车门被牢牢锁住。
老周的反应完全在何显的预料之中。
有人再次提问:那么,选谁?
这次他没有犹豫,从口袋中掏出折叠刀,走向了那个人。
当然是年纪最大的,反正他的生命也所剩无几。
何显回到了他的座位。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指向了目标。
啊!
一刀刺下,占座老人的嘴被紧紧捂住。
他发出了呜咽声,何显却如此冷酷无情。
老人闭上了眼睛,生命终结。
何显体贴地留下了其他不致命的部位,用以减轻其他人的心理负担。
每个人自发地接过刀,仿佛在完成一场神秘的仪式。
老周在前面默默地驾驶着车辆。
我被一股恐怖的狂热所笼罩,脚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缩。
然而,总有人无情地将我推向前方。
不,我不想这样!
我奋力抵抗,却有无数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臂膀。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天际,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动作。
老周从驾驶座上跌落,那么,是谁在掌控着方向盘?
何显踩在老周的身体上,他悠然自得地吹着口哨。
我恍然大悟,这一切都是他的精心策划!
是何显,他故意引诱你们这样做,转移大家的注意力,以便对司机下手!
他朝我哈哈大笑。
你这个大学生还算有点头脑。
你们都坐回去吧,别白费力气了。
今天这辆大巴是停不下来了。
别靠近,否则我立刻让车翻覆!这辆大巴我已经做了手脚,一直都是我在控制刹车和车速,自毁程序已经启动。
我不明白他为何要这么做。
何显缓缓开口:让我给你们讲一个故事,让你们死也死得明白。
这辆大巴专门穿梭在城镇之间,为山里的村民提供出行便利。
除了司机老周,这辆车原本是有售票员的。
但一年前,她去世了。
何显说出这句话时,尽管他语气平静,我却能听出他咬牙切齿的情绪。
姜小晓,这个人你应该认识。
我下意识地紧握双手。
你同村的远房表姐陈娟。
怎么可能是她?
陈娟不是意外去世的吗?
我心乱如麻,努力回忆姥爷向我描述的细节。
小时候,陈娟对我非常好。
后来她没有考上高中,去了中专,我们的关系就渐渐疏远了。
我考上大学那年,她还给我包了一个大红包。
在我眼中,她一直是一个孝顺温柔的大姐姐,怎么可能和何显这种人有关联?
关于她离世的消息,陈娟的父母并未透露太多细节,我和姥爷也害怕触及他们的伤心往事。
难道背后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何显非常敏锐,他明白我肯定无法理解这一切。
你是不是认为一个远房表姐的去世与你无关?
我并没有这样想。
不仅是你这么认为,这家汽输公司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们不承认陈娟是在工作期间发生的意外,拒绝赔偿。
他们甚至篡改了值班表,对陈娟进行污名化。
她是多么善良的一个人,却被这些人无情地造谣中伤!
那你为什么不去告他们,而要这样对待我们?
乘客们愤怒不已,都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受害者。
何显狠狠地踢了老周一脚。
要怪就怪他,如果不是周炳为了多赚钱而每次都超载,你们也不会遭遇不幸。
更何况,你们不也是因为贪图便宜才上的这趟车吗?
你们中有很多人和周炳有交情,知道他跑这条线,免费搭这趟车,根本就没有付钱。
还有一些人是和周炳买了不正规的低价票,是你们的贪婪害了你们自己!
我大概理解了何显的话,但陈娟的死和这些事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姜小晓,娟姐和你一样都看不惯这种事情,她也发现了超载会带来巨大的安全隐患,她多次劝说周炳。
周炳对此无动于衷,而她那天想要上报这件事,却被周炳发现,他竟然把娟姐一个人丢在了山路上,那天正是这种云雾缭绕的天气,她不慎失足跌落,尸骨无存啊!
何显含泪怒吼,他愤怒地拍打着方向盘。
每一次喇叭声都是他心中的哀嚎。
我怎能不恨?
所以我必须复仇。
我将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何显复仇的目标绝不仅仅是周炳。
短发女、胖子、老头!
那你又为什么要设计害死其他三个人呢?
何显似乎洞察了我言语中的指向。
因为他们三人,罪有应得!
而那个泼妇,只因未能如愿以偿地带活鸡上车,便给了娟姐一记耳光!
还有那头肥猪,他暗自倾慕娟姐,表白失败后,便散布谣言,污蔑她勾引他人。
最令人作呕的是那个老头,他总是趁机占娟姐的便宜!
这些不公,我必须为她讨回公道!
他肆意地流淌着泪水。
何显的脸上,泪水与笑声交织,令人不寒而栗。
故事已经落幕。
还有一人,我也要让她去陪伴。
他从主驾驶座上站起。
那就是你,她最羡慕的妹妹——姜小晓。
何显向在场的每一个人宣告:我的目标只有姜小晓的命,你们若能帮我抓住她,我便放过你们。
我紧握着手中的刀。
他在撒谎,你们不要被他蒙蔽!
何显的报复心如此强烈,怎可能轻易放过我们这些剩下的人?
他步步逼近,而躲在座椅下的张叔趁机抓住了方向盘。
幸好,一切尚未恶化至无法挽回的地步。
何显向我走来,他只想要你的命,其他人他都可以放过,姜小晓,你如何选择?
我当然选择保护自己!
你别靠近!大家快阻止他,我们这么多人一定能够阻止他,不能让错误继续!
我向张叔呼喊:张叔,你能控制住车子吗?
不行,我感觉车子即将……
轰隆一声!
车子撞向了栏杆,半个车头悬挂在栏杆上。
前面的玻璃碎了一半。
整个大巴摇摇欲坠,剩下的乘客四处逃窜。
张叔,你还好吗?
张叔靠在驾驶座上,他艰难地回应我:我没事,快让后面的人破窗逃出去!
事情发生得太快,何显直接滑到了另一端。
他拼命挣扎,想要爬回来,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踝。
是老周,他居然还未断气。
他竭尽全力,将何显拖入了无尽的黑暗。
他们双双从破碎的窗户处坠落。
乘客们依靠逃生锤,一点一点地向外攀爬。
我想要拯救张叔,他那尚在襁褓中的女儿需要他。
如果失去了父亲,那将是一生的痛楚。
我深知这种痛楚的滋味,难以下咽,因此我四处寻找绳索,希望能够将张叔从死亡的边缘拉回。
你是否需要绳索?
那个曾经帮助过何显的女孩,将绳索抛给了我。
我感到惊讶,在众人纷纷逃离之际,她却向我伸出了援手。
感谢你。
我身材瘦小,爬过去不会打破平衡。
于是我将绳索的另一端固定。
大巴剧烈摇晃,稍有不慎便会坠入深渊。
而且那边的人数在不断减少,重量失衡后,大巴随时都有可能整个翻覆。
小晓,你何必还来管我?
你快上去!
如果没有张叔在千钧一发之际顶上司机的位置,疯狂地打方向盘,恐怕我们不是挂在护栏上,而是直接冲下悬崖了。
我把求生的绳索扣在他身上,确保扣紧后,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拽不上来。
单靠我一个人的力量,太过微不足道。
请大家帮帮忙!我大声朝身后的人喊道,希望能够唤醒他们内心最后的良知。
然而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道德是要求自己的,不是为难别人的。
小晓,你快点走!
张叔推我,这车头晃得更加剧烈了。
需要帮忙吗?
我抬起头,有人回来了。
你们重心往后,尽量一起使劲。
我指挥大家一起用力,张叔从卡住的驾驶室一点点被拽出来。
我拉他,其他人拉我。
终于,我和张叔都得救了!
唯独有个好心的络腮胡大叔向我解释:
一声巨响,结束了这场噩梦。
救援人员迅速抵达现场,将受伤的人们温柔地送往医院的怀抱;而警察们则向我们探询事件的真相。
大巴公司的混乱局面得到了整顿,陈娟的离世被定性为工伤,她的父母终于得到了他们应得的赔偿。
在山崖的底部,警察们发现了何显和周炳的身影,以及大巴的黑匣子,确认了何显策划了这一切阴谋。
他利用自己修车工的身份,篡改了大巴的电脑主板,植入了木马程序。
他还在大巴空调中放置了具有致幻效果的迷烟,让我们一上车便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状态。
大巴的行车记录仪还原了一些细节。
胖子是被何显用毒针刺伤才倒地的。
他的脖子上没有勒痕。
女孩把绳子套在了座椅把手上,她勒的是把手。
何显一直在用语言催眠,误导我们。
至于摔下车的乘客,都是由于产生幻觉自己摔出去的。
老人是何显一刀致命的。
其他人都只能算是未遂,但也要追究法律责任。
这件事过后我去给陈娟扫墓,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块刻着何显名字的墓碑。
听陈娟的父母说,他们不认识何显。
但是有印象在陈娟的葬礼上,有一个穿着凯蒂猫上衣的年轻男人给了两万的帛金。
我记起陈娟从前最喜欢的卡通图案就是凯蒂猫。
关于他们的故事,我们无从知晓。
回到学校后,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坐过大巴。
生活又归于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唯一不同的是我和张叔成了忘年交,还去见了他的女儿,和他说的一样可爱。
张叔说老周的妻子得重病更多年了,出事后他还去见过。
他老婆对他做的事一无所知,一直在不停地说对不起,也是一个可怜人。
贪婪终究害人害己,给每个人都上了沉重的一课。
活下来的人向前看,日子还要慢慢过。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