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团长和白月光拥吻,司令:你身为军人,破坏军婚犯法,你不知道?

发布日期:2025-10-08 点击次数:144

1982年秋,陕北军区家属大院内,秋风卷着几片枯叶,在青石板上轻轻打着旋儿。

宋旭生从民政局归来,手中紧握着那份强制离婚的申请书,步伐虽轻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回到家中,他开始默默整理起自己的行囊,每一件衣物、每一本书籍,都承载着过往的记忆,但此刻,他决心与它们一一告别。

站在斑驳的镜子前,宋旭生凝视着镜中那张年轻而充满朝气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他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那个未被婚姻枷锁束缚,眼中闪烁着梦想与希望的青年。上辈子,他与程婧的结合,看似是天作之合,实则是一场无爱的婚姻。程婧的冷漠与疏离,像一把无形的刀,三十年来,一点点割碎了他的心。直到生命的尽头,他才从父亲口中得知,这段婚姻竟是用家族恩情换来的,程婧心中,始终住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重活一世,宋旭生深知这是上天赐予的宝贵机会,他誓要摆脱这段无望的婚姻,寻找属于自己的新生。尽管强制离婚还需等待半月,但他已迫不及待想要开始新的生活,打包、丢弃,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夜幕降临,宋旭生刚整理完衣柜,厨房里便飘出了饭菜的香气。这时,程婧推门而入,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眉眼间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她曾是军区里众多男同志心中的梦中情人,宋旭生也不例外,上辈子,他一眼便被她深深吸引。但如今,这份吸引已化为泡影,只余下淡淡的回忆。

为了不引起程婧的怀疑,宋旭生走上前,想要帮她脱下外套。然而,程婧却轻轻后退一步,神色淡然:“身上有尘土,别弄脏了你的手。”这句话,礼貌而冰冷,仿佛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无形的鸿沟。

若是以前,宋旭生或许会装作没听见,继续伸手为她脱衣。但这次,他只是轻轻点头,转身走向厨房,端出了那盘精心准备的炒鸡蛋:“我做了你爱吃的炒鸡蛋,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程婧脱下外套,神色未动:“我说过,晚上我会在食堂吃,你不必为我操劳。”这样的回答,宋旭生上辈子已经听了无数遍,三十年来,她从未尝过他亲手做的饭菜。

宋旭生沉默片刻,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坚定:“就尝一口,好吗?算是……算是给我一个结束的仪式。”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她做饭。

话音刚落,他注意到程婧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但随即,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好,服从命令。”这句话,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了宋旭生的心。作为陕北军区第一团的团长,程婧总是以“服从命令”来回应他的要求,仿佛在告诉他,她所做的一切,都非出于自愿,而是职责所在。

程婧面无表情地走过宋旭生身边,坐到桌前。一股淡淡的香气飘入宋旭生的鼻尖,那是林亮常用的香皂味,他心中一紧,脱口而出:“你今天又去见林亮了?”

程婧的神色瞬间变得冰冷:“你派人跟踪我?”她的目光凌厉,让宋旭生感到一阵莫名的悲哀。他想说些什么,却终究只是淡淡道:“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走向卧室。不料,程婧竟也跟了进来。宋旭生疑惑地看着她:“你这是?”

程婧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今日是十五,不是你说要早点休息的吗?”宋旭生这才想起,上辈子,为了能与程婧行夫妻之事,他不得不“命令”她,并将日子定在了每月的十五号。

程婧将他推倒在床上,话语如冰:“司令知道他的儿子用这样的手段同房吗?”宋旭生身后的手狠狠掐进掌心,痛到麻木。但下一秒,他推开了她:“今晚不用了,以后也都不用了。”

程婧被推开,站在床边,眉头紧锁:“你最好不是欲擒故纵。”说完,她转身走出卧室,走进另一间屋子,将门重重关上,并上了锁。

自结婚以来,程婧便在书房里放了张床,与宋旭生分居。上辈子,他有一次半夜偷偷摸上她的床,从此她便开始锁门。听着那落锁的声音,宋旭生自嘲地笑了笑:“你放心,程婧,我不会再那么不知好歹了。”

他关了灯,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次日,宋旭生在军区忙碌了一上午。中午时分,一个传令兵匆匆赶来,说他的父亲宋司令找他。他推开门,却意外地发现程婧也在办公室里。

宋司令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问:“坐吧。最近你们两个怎么样?”

宋旭生看了眼程婧,习惯性地报喜不报忧:“爸,我们挺好的。”

宋司令却突然抬头,目光幽深地看向程婧:“可我听说程婧最近总去看医务室的一个军医,是不是真的?”

程婧眸色一凛,垂在身侧的手也攥紧。办公室里的气氛一时变得紧张起来。

程婧垂下眼,正要开口,却听宋旭生笑着道:“是我让她去的。林亮同志父母双亡,也没成家,一个人挺不容易的,我就让程婧替我送了些东西过去。”

“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流言蜚语传出来。”宋旭生神色淡然,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宋司令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嗯”了一声,便放下笔站起身来。宋旭生知道,这场风波暂时平息了,但他也明白,真正的解脱,还在前方等着他。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办公室的玻璃窗,洒在程婧和宋旭生的桌面上。程婧抬头,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轻声提议:“旭生,中午一起去食堂吃饭吧?”然而,宋旭生只是匆匆瞥了她一眼,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仿佛那抹温柔从未存在过。

他的心中,藏着一份难以言说的沉重。在决定与程婧离婚之前,在他与父亲达成共识之前,他不想因为任何小事而节外生枝。他深知,自己与程婧之间的纠葛,绝不能影响到父亲在社会上的威望。

午餐时间,三人默默地坐在食堂的角落,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饭后,他们便各自忙碌,仿佛昨天的亲密无间只是一场梦。

傍晚,当夕阳的余晖洒满街道,宋旭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找程婧,而是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的路。家,这个曾经充满温馨的地方,如今却显得异常冷清。他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每一件都承载着与程婧的回忆,但此刻,它们却成了他心中难以承受的负担。

在客厅的中央,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电视柜上的一对陶瓷玩偶上——那是他们刚结婚时,他满怀欣喜地买回来的。他记得,当他兴奋地拿给程婧看时,却只换来了她的一脸嫌弃:“这都是小孩子才玩的东西,你怎么也买回来了?”

然而,当林亮回来后,程婧却主动去买了同样的一对玩偶送给了他。那一刻,宋旭生的心中涌起了一股难以名状的苦涩。他默默地将玩偶收进帆布包,又继续整理着其他不重要的物品。

当一切整理完毕,他掂了掂那个几乎没什么重量的袋子,突然意识到,与程婧结婚三年来,他们共同拥有的东西竟然如此稀少。他提着袋子走到院外,毫不犹豫地将它丢进了垃圾车。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屋时,一阵汽车熄火的声音打破了傍晚的宁静。紧接着,一个熟悉而又刺耳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程婧姐,你被迫与宋旭生同志结婚三年,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动心吗?”

宋旭生的脚步一顿,他看到了穿着军装的程婧和一身蓝色工装的林亮并肩站在一起。下一刻,程婧那清冷而又决绝的声音响起:“我可以发誓,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他,否则我就不得好死。”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瞬间刺穿了宋旭生的心。他面无血色地站在原地,却只是静静地听着。因为上辈子,他已经亲眼见证过程婧对林亮的百般迁就和宠溺。林亮伤心时,她会温柔地安慰;林亮生气时,她会赔着笑脸哄他;林亮发烧时,她会彻夜不眠地照顾。

所以,当重活一世的机会摆在他面前时,他比谁都清楚,如果不是他,程婧和林亮本可以成为一段佳话,琴瑟和鸣,白头偕老。这一世,他决定不再做那个棒打鸳鸯的坏人。

他转身回到屋内,坐在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酒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却掩盖不了他心中的苦涩。就在这时,程婧也回来了。她看到宋旭生面前的酒杯,却只是淡淡地开口:“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偷听?”

宋旭生一怔,随即扯了扯嘴角,没有理会她的嘲讽。他抿了口酒,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你何必发下那样的重誓?”

程婧一脸漠然,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有违背誓言,才会遭受天谴。这样,才足以证明我不会爱上你。”

听见这话,宋旭生的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他捏紧酒杯,半晌才抬手一饮而尽。然后,他故作轻松地说:“那就好。这样等离婚手续办下来,等我离开,你才不会伤心。”

程婧皱了皱眉,觉得宋旭生今天有些奇怪。但她没有多想,转身走进了卧室。然而,当她看到垃圾桶里的那件水蓝色衬衣时,脚步却突然一顿:“那件衬衣,不是你最喜欢的吗?”

宋旭生没想到程婧会记得这件小事。他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没有太多情绪,只是随意撒了个谎:“现在不喜欢了,就扔了。”

程婧没有再多问,大步走进了屋子。宋旭生也转身回到了卧室。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开始下起了稀稀拉拉的雨。伴着雨声,他渐渐进入了梦乡。

然而,一声突如其来的雷鸣却将他从梦中惊醒。他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服,急促地喘息着。十岁时,他的母亲就是在这样的雷雨天里发生车祸去世的。从那时起,他就对打雷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后来结了婚,每次打雷他都会去找程婧。但那扇门却从来没有为他打开过。雷声一声接着一声,仿佛要将他心中的恐惧无限放大。

直到半小时后雷声散去,宋旭生才渐渐平复了颤抖的情绪。他打开灯想去倒杯水喝,路过客厅时却看到大门竟然大敞着。他走出去一看,发现隔壁林亮家的门也虚掩着。

他靠近那条缝隙,透过它看到了程婧正温柔地抱着林亮。她脸上的疼惜和怜爱一览无遗,那样的表情却从来没有因为宋旭生而出现过。

宋旭生只看了一眼就转身回家了。他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心中出奇地平淡如水。或许真的是习惯了这种冷漠和忽视吧。

然而,躺下之后他却再也睡不着了。他起身穿好外套走到外面,在后院的榕树下蹲下身子开始挖土。不久之后,他挖出了一个带着泥土的玻璃瓶。瓶子里装满了用纸条折成的星星,那是他们结婚后他硬拉着程婧一起埋下的。

他打开瓶子把里面的纸条都倒出来一张张地打开然后点燃打火机一张张地烧掉。那些纸条上写满了他对程婧的倾慕和对他们小家的向往。那时的他无比自信地认为自己一定能让程婧爱上自己。

然而上辈子的现实却给了他残酷的一巴掌。他看着火焰与灰烬心中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少年般的憧憬只剩下平静如水。

突然一阵风吹过吹散了地上的灰烬也吹走了宋旭生心中的最后一丝留恋。他站起身来望着远方心中充满了释然和期待。他知道离婚手续办下来后他就可以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了。而程婧和林亮也可以继续他们的佳话了。

夜幕低垂,万籁俱寂之时,程婧的声音如同夜风中不期而遇的低吟,轻轻划破了静谧:“深更半夜的,你究竟在焚烧何物?”

宋旭生的眼眸微微颤动,如同被夜风轻拂的烛火,但他的双手却未曾停歇,坚定地将最后一张承载着过往记忆的纸片投入了跳跃的火焰之中。火光映照下,他的面容显得既决绝又复杂。直到灰烬随风起舞,他才缓缓站起身,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不过是些无用的旧物罢了。”

程婧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那个透明的玻璃瓶上,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却又转瞬即逝。宋旭生一眼便洞悉了她的困惑,心中暗自苦笑,她早已遗忘了瓶中曾盛放的是什么。

“林亮晚上做了噩梦,雷声又大,他一时害怕,我便过去看看。”程婧轻描淡写地解释,末了还不忘加上一句,“你别多想,也别为难他。”

宋旭生嘴角勾起一抹淡笑,那笑意中藏着几分无奈与自嘲。在这个时刻,她仍旧不忘为林亮辩护,这份偏爱,让他心中五味杂陈。

“放心,我不会的。”言罢,宋旭生将空瓶随手一掷,转身踏上了归家的路。不久,程婧也默默跟了上来,两人各怀心事,回到了各自的房间,同床异梦,夜不成眠。

时光荏苒,转眼间,距离宋旭生计划离开的日子仅剩十日。

这日,宋旭生踏入军区的大门,一名士兵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旭生,你来了正好,纪检部的小吴要结婚了,正分发喜糖呢,咱们也去沾沾喜气。”

宋旭生闻言,脑海中闪过一抹前世的记忆碎片,记得小吴确实与军区内的一位连长结为了连理。走进办公室,他品尝了那份甜蜜的喜糖,随后小吴热情邀请大家中午出席他的婚宴。

婚宴设在一间热闹的饭店内,宾客满堂,欢声笑语不断。宋旭生的目光不经意间捕捉到了被人群簇拥的程婧,作为新郎的上级,她自然成为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宋旭生只是匆匆一瞥,便与其他同志聊起了天。

然而,不久之后,一阵高亢的声音打破了宴会的和谐:“程团长,今天你不是还要值班吗?能喝酒吗?”

程婧的声音清冷而坚定:“今天我请假了。”

那人似乎并不打算就此罢休,继续调侃道:“程团长,林亮同志可是主动站出来为新郎挡酒的,这才一杯下肚,你就这么护着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你的另一半呢。”

此言一出,整个宴会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宋旭生。

宋旭生身旁的男同志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安慰:“旭生,别往心里去,他喝多了。”

程婧眉头紧锁,正欲将醉醺醺的林亮安置在椅子上,准备向宋旭生解释,却见宋旭生已先一步开口,笑容中带着几分疏离:“不过是玩笑话,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程婧的脚步顿了顿,最终还是收回了迈出的步伐。她凝视着宋旭生那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神,心中却莫名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正当她欲言又止之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惊呼:“林亮同志,你怎么了?!”

程婧急忙回头,只见林亮蜷缩在地,双手紧捂胸口,面色青紫,呼吸急促。她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将林亮紧紧抱在怀中,开始为他进行紧急的胸部按压。

“他哮喘发作了,快叫救护车!”程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慌乱与坚定。

待林亮呼吸逐渐平稳后,程婧又毫不犹豫地背起他,匆匆向外奔去,将一切喧嚣与目光都抛在了身后,包括宋旭生。

宋旭生静静地站在原地,目睹了这一切,心中却异常平静。

婚宴很快便结束了,宋旭生回到办公室,提起笔,写下了一份调职申请,随后敲响了司令办公室的门。

“宋司令,我申请调往北京,长期驻守。”宋旭生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宋司令,也是宋旭生的父亲,缓缓抬起头,那张历经沧桑却依旧威严的脸上露出了几分严肃:“调往北京?理由呢?你的家庭,你的妻子,都不要了吗?”

宋旭生只觉喉间一阵哽咽。他与父亲之间,向来缺乏亲密的交流,尤其是母亲去世后,加之父亲工作的繁忙,两人之间的对话更是少之又少。上辈子,他一直以为父亲对他不够关爱。

然而,死后他才得知,父亲竟用自己的恩情,换来了程婧与他的婚姻。无论这件事的对错,父亲的本意只是想让他得到幸福。

宋旭生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已经申请了强制离婚,还有十天,手续就会办妥。”

“离婚?!”宋振国猛然从藤椅上弹起,军装下摆的铜纽扣在日光灯下划出刺眼弧线,“你小子疯了吗?”

宋旭生望着父亲鬓角新添的白霜,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爸,您该清楚这桩婚姻是怎么成的。她心里始终装着另一个人,我……”他忽然哽住,想起三年前婚礼上程婧僵硬的笑容,那顶军帽下的眼神分明在望向礼堂外某个虚点。

“所以你就自作主张?”宋振国铁青着脸拍响红木桌面,紫砂茶杯里的龙井漾出细密涟漪。他忽然眯起眼睛:“还是说,你早知道了什么?”

宋旭生指尖嵌入掌心。他当然知道——上辈子父亲调任北京的调令下来后,程婧便以“工作调动”为由搬去了招待所。那夜他冒雨追到火车站,却看见她与林亮共撑一把黑伞,雨幕中的剪影宛如交颈鸳鸯。

“您不是要调去总政了吗?”他强作镇定地转移话题,“我申请了随军家属名额,手续都办好了。”

宋振国瞳孔骤缩,茶杯在桌面磕出清脆声响:“你连这个都知道了?”

窗外忽然传来闷雷,宋旭生望着父亲瞬间苍老十岁的面容,忽然想起上辈子弥留之际的场景。那时他躺在301医院的病床上,看着程婧带着林亮和他们的女儿来送终,三人胸前别着的白花比他枕边的监护仪更刺眼。

“签吧。”他将离婚报告推过红木桌面,钢笔尖在“宋振国”三个字上洇出墨点,“省得耽误您和林工程师的科研攻关。”

宋振国抓起钢笔的手背青筋暴起,却在落笔瞬间顿住:“你小子最好别后悔。”

“永不。”宋旭生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片落叶。

次日清晨,宋旭生在军区大院门口遇见程婧。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袖口还沾着林亮实验室的蓝色试剂,此刻正踮脚替林亮整理领口。晨光中,她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泛着冷光——那是林亮去年生日送的礼物。

“宋工。”林亮突然出声,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程婧的衣角,“听说您要调去北京?那程婧她……”

“林工。”宋旭生打断他,目光扫过程婧瞬间绷紧的肩线,“你该关心的是自己的哮喘药带够没有。”他转身走向公交站,身后传来林亮压抑的咳嗽声,像极了上辈子自己临终前的喘息。

傍晚归家时,书房亮着灯。宋旭生在门口驻足,听见里面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透过门缝,他看见程婧伏案疾书的侧影,台灯在她睫毛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桌上摊开的文件标题刺目——《2·18矿难事故技术复核报告》。

“十点了。”他轻叩门框。

程婧猛地抬头,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区里文艺汇演……林亮要表演诗朗诵,我得帮他改稿子。”她说话时手指还在无意识地转着钢笔,那是林亮送她的生日礼物。

宋旭生忽然想起上辈子这个夜晚。那时他捧着亲手烤的蛋糕等在客厅,却等到凌晨两点才见她归来,旗袍下摆还沾着林亮实验室的蓝色粉末。此刻他只是点点头:“别累着。”

次日中午,程婧突然闯进他办公室。她军装前襟沾着机油,发丝间还夹着实验室的玻璃碎屑:“爸是不是不让我参与林城的技术支援?”

宋旭生正在整理技术图纸的手顿住。三天前父亲确实提过,要抽调技术骨干支援林城煤矿安全改造,而程婧作为矿难遗属,本该避嫌。

“这是组织决定。”他继续低头整理图纸,听见自己平静得可怕的声音。

“组织?”程婧突然冷笑,手指重重按在他桌上的《煤矿安全规程》上,“三年前我妈临终前你怎么答应的?你说会看着我,不让我冒险!”

宋旭生指尖一颤,图纸边缘被捏出褶皱。他当然记得那个雨夜,程婧母亲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嵌入他皮肤:“旭生,她爸走得冤……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死不瞑目啊!”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猛地站起,图纸哗啦啦散落一地,“你以为我想困住你?要不是怕你重蹈覆辙……”

“重蹈什么覆辙?”程婧逼近一步,瞳孔里燃着疯狂的火,“像你一样,守着个有名无实的婚姻过一辈子?”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林亮踉跄着扑进来。他白大褂上沾着可疑的红色液体,右手还保持着握注射器的姿势:“阿婧!实验室的试剂瓶炸了……”

程婧脸色骤变,转身时军装下摆带翻了宋旭生的茶杯。褐色茶渍在图纸上迅速洇开,像朵枯萎的花。

“别碰!”宋旭生突然厉声,却晚了一步。程婧已经扶住林亮,两人交叠的身影映在窗上,宛如皮影戏里的恩爱夫妻。

林亮突然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瓷砖上:“宋工!求您让阿婧去林城吧!那个凶手……他手里有我爸妈的研究资料……”

宋旭生瞳孔骤缩。上辈子直到他死,都没听说林城案与林亮父母有关。他弯腰揪住林亮衣领,闻见他身上淡淡的乙醚味:“你偷看了机要文件?”

林亮面色惨白如纸,程婧却突然挡在他身前:“宋旭生!你有什么资格质问他?”她军装口袋里掉出半张电影票根,《泰坦尼克号》的英文标题刺得他眼睛生疼。

“你知不知道他犯了什么罪?”宋旭生听见自己声音在发抖,“窃取国家机密,够判……”

“那你呢?”程婧突然冷笑,从包里抽出一叠照片甩在他桌上。照片里是他与总政调令负责人的合影,拍摄角度巧妙地让他看起来像在收受贿赂。

宋旭生指尖发凉。这些照片……只有父亲办公室才有。

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他望着程婧护着林亮冲进雨幕的背影,忽然想起上辈子自己葬礼那天的雨。那时程婧撑着黑伞站在墓前,林亮为她打着另一把伞,两人的伞沿几乎要碰到一起。

“随她去吧。”他对虚空说,声音轻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日历被撕到最后一页时,宋旭生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窗外梧桐叶落满地,他忽然想起婚礼那天程婧说的话:“这辈子,我大概只会爱一个人。”

当时他以为那人是自己。

现在他知道了,那人是永远活在二十年前的林亮。

飞机冲上云霄那刻,宋旭生望着舷窗外渐小的城市轮廓,忽然觉得轻松。程婧的副驾驶座、她的拥抱、她温热的呼吸——这些曾经让他痴迷的东西,此刻都像褪色的老照片,再激不起半点涟漪。

“先生,需要毛毯吗?”空姐温柔的声音惊醒了他。

“谢谢。”他接过毛毯,指尖触到上面绣着的“婧”字,忽然轻笑出声。原来有些执念,真的会在某个清晨突然消散。

而此刻的北京,正下着今年第一场雪。

“他竟然窃听机密会议,按律法……”

话未说完,程婧冷峻的声音如寒风般穿透了空气:“无论何种罪名,我愿代他受罚!”

宋旭生呆立当场,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凝视着程婧那双充满坚定与深情的眼眸,心中却泛起一阵难以名状的酸楚。

“程婧,你为了他,连自己的未来都不要了吗?”

程婧微微一愣,随即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他之所以冒险窃听,全都是为了我。当年我与你成婚,已是对他的一次背叛,我不能再让他受任何委屈。”

宋旭生紧握双拳,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但心中那股揪痛却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无法遏制。他闭上眼睛,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望:“今日之事,我会当作从未发生……至于去林城的任务,我会与宋司令商议。”

“你们都退下吧。”

程婧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但心中担忧林亮的伤势,还是带着他匆匆离去。

望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宋旭生擦去眼角的泪光,低声自语:“很快,你就不用再对他有所愧疚了。”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电话,拨通了宋司令的号码。

夜幕降临,宋旭生独自坐在桌前,等待着程婧的归来。门扉轻启,程婧的身影映入眼帘,他立刻说道:“上级的命令已下,七日后,你将前往林城,协助当地军区办案。”

程婧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他真的会出手相助。她轻轻点头,道了声谢。

宋旭生沉默地点了点头,随即起身返回房间。他下午已悄然购得前往首都的火车票,七日后,程婧将踏上前往林城的旅程,而他,也将离开这座城市,前往北京。

各奔东西,各安天命。

宋旭生开始收拾行李,将衣物、证书、奖章一一放入皮箱。除了这两天要穿的衣服,这个家几乎已找不到他的痕迹。正当他按下皮箱锁扣,准备提起时,一只手突然握住了他的手腕:“你要去哪里?”

宋旭生愣住了,程婧脸上的神情……是慌乱吗?不,能让她如此紧张的,只有林亮一人。

他愈发平静地回答:“我只是觉得家里有些杂乱,想收拾一下不穿的衣服。”说着,他还指了指旁边的袋子,“你那些不穿的衣服,我也整理了。”

那些都是他曾经精心挑选给程婧的礼物,但她连看都没看过一眼。既然她不喜欢,那就一并处理了吧。

程婧顿了顿,心中也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为何会担心他的离去?她迅速收敛了思绪,松开宋旭生的手,眉眼再次变得冰冷:“我想告诉你,林亮已经申请成为随行军医,他将与我同行。他与我父亲关系深厚,也想亲眼见证我抓获凶手。”

“你别多想。”

宋旭生手上的动作停滞了片刻,随后缓缓开口:“你带上他,就不怕他遭遇不测吗?”

程婧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保护他,确保他不受任何伤害。”

闻言,宋旭生心中不禁自嘲一笑。是啊,她怎会让林亮受到伤害?那是她最在乎的人。

他垂下眼帘,转过身去:“我要休息了。”

然而,身后并未传来程婧离开的脚步声。宋旭生好奇地想回头看,但还没来得及转头,程婧突然扑进了他的怀里。

女人柔软的身躯紧贴着他,宋旭生的心跳骤然加速:“……你干什么?”

程婧的呼吸滚烫,身体也散发着炽热的温度。但她说出的话,却让宋旭生如坠冰窖。

“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只要你不为难林亮,我可以帮你缓解。”

宋旭生仿佛被烫到一般,猛地推开了程婧:“你把我当什么了?”

程婧面无表情,眼中没有丝毫爱意。宋旭生只觉得被深深羞辱,他用力将程婧推出门外,关上了门。

靠着门板,他的心如同被千刀万剐一般疼痛。

此后的日子里,宋旭生一直忙着为离开做准备。转眼间,五天过去了,离别的前夕悄然来临。

他和父亲宋司令调往北京的调令已经下达。在清空办公室后,他犹豫了许久,还是拿着一件防弹背心去找了程婧。

“那凶手凶残至极,手中还有枪,你一定要小心。”

这是他上辈子送给她无数礼物中的最后一件了。

程婧随手接过,淡淡地说了声谢,却连多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宋旭生抿了抿唇,忽然瞥见她办公桌上已经放着一件防弹背心。他微微一怔:“你已经准备好了?”

话刚出口,他便见程婧眼中闪过一丝柔情:“是林亮同志准备的。”

宋旭生眼神微暗:“是我多此一举了。”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明晚一起吃饭吧?”

这是他们最后的晚餐了。

程婧皱了皱眉,刚想说“不用了”,但看着宋旭生的目光,她竟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又想起这次能去林城是他求的情,她抿紧双唇:“好。”

次日,离别的前一天。

晚上,宋旭生在家中包了一顿饺子。上车饺子下车面,愿他们一路平平安安。

程婧回来时,有些愣住,第一次说道:“你有心了。”

宋旭生微微一笑,端着两碟蒜酱上前:“快坐下吃吧,刚煮好的,我记得你喜欢吃烫嘴的。”

闻言,程婧有些意外。结婚三年,他们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都是和宋司令一起吃的,除了在军区食堂吃饭,就是过年时一起吃饺子。

此刻,屋内灯光柔和,映照着两人略显陌生的脸庞。饺子热气腾腾,仿佛试图驱散他们之间长久以来的冷漠与隔阂。

程婧缓缓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放入口中。烫嘴的温度让她微微皱眉,但随即又舒展开来。她看向宋旭生,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好吃吗?”宋旭生轻声问道。

程婧点了点头:“好吃。”

两人默默地吃着饺子,气氛略显尴尬。但在这沉默中,却似乎蕴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

饭后,程婧起身准备离开。宋旭生突然叫住她:“程婧……”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

“一路平安。”宋旭生轻声说道。

程婧微微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说完,她转身离去。门扉轻合,将两人的世界再次隔开。

宋旭生站在原地,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这一别,或许就是永远。

但他也明白,这是他们各自的选择,也是他们必须面对的命运。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到桌前,继续收拾着剩余的行李。

明天,他将踏上新的旅程,开始新的生活。而程婧,也将继续她的使命,前往林城追寻真相。

两人的人生轨迹,从此将彻底分开。但在这离别的夜晚,他们却通过一顿简单的饺子,暂时忘却了彼此之间的恩怨与隔阂,共同品尝了那份久违的温馨与宁静。

宋旭生竟精准捕捉到了她的口味偏好,这让他在她心中悄然添了几分不同。

她轻步至餐桌旁,优雅落座,夹起一个饺子送入口中,咀嚼间,她略显生硬地吐出:“味道真不错。”

宋旭生静默不语,心中却泛起涟漪。这竟是他们首次单独共餐,氛围却略显尴尬。

正当他欲打破沉默,一阵电话铃声突兀响起,打破了室内的静谧。

程婧迅速起身,接起电话。挂断后,她目光复杂地望向宋旭生,随即拎起早已整理好的行李:“军区突发状况,我得去处理,今晚不回了,明早直接出发。”

“你……不必等我,早点休息。”言罢,她匆匆开门离去,留下宋旭生一人对着那半口未咽的饺子发呆。

等她?他早已习惯不再等待。

宋旭生默默吃完所有饺子,洗净碗盘,一切归位。这一夜,是他在这个家的最后一晚。

次日清晨,六点整。

宋旭生睁开眼,窗外阳光明媚,他嘴角扬起一抹释然的微笑。他精心准备了一份早餐,细细品味,仿佛在享受最后的宁静时光。

随后,他收拾起最后两件衣物,装入皮箱。又从抽屉深处取出那份强制离婚协议,郑重地放在书桌中央。

“十五天后,婚姻自动解除。”工作人员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响,如同宣判。

他提起皮箱,走向门口。正欲迈出,却见两道熟悉的身影在军属大院门口,携手登上一辆绿色吉普。

是程婧和林亮。

原来,昨晚并非军区有事,而是林亮需要陪伴。

宋旭生望着吉普车远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释然。他转身关上门,一步步走出这个已无他痕迹的“家”。

刚至大院门口,一辆吉普车悄然停下。车窗摇下,露出父亲宋司令威严的面容:“准备好了吗?上车吧。”

宋旭生微微点头,踏上了前往火车站的路途。

八点二十分,火车站内,两列火车同时启动。一列向北,驶向北京;一列向南,奔向林城。从此,天各一方,再无交集。

宋旭生透过车窗,凝视着对面火车上的程婧和林亮,嘴唇微动,无声地说出:“再见。”

而另一边,程婧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转头望向对面。却只见火车尾扬起的尘土,和渐渐远去的背影。

她的心中莫名一紧,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很快,她便被林亮的笑声拉回现实,继续着他们的旅程。

而宋旭生,则带着对未来的憧憬和释然,踏上了新的征程。他知道,从此以后,他将独自面对生活的风雨,但也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天空。

程婧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搅动,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蹙起眉头,试图理清这股情绪的源头,却徒劳无功。

就在这时,宋旭生的面容毫无预兆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她微微一怔,心中暗自嘀咕:为何会突然想起他?她轻轻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身旁的林亮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关切地问道:“阿婧,你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程婧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没事,我只是在琢磨那个害死我父亲的凶手。”

确实,对她而言,此刻没有什么比抓住那个凶手更为重要。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凝聚在这股决心上。

……

程婧在林城的行动异常顺利。她多年来一直潜心研究“2·18煤矿案”的凶手,对于这个案件的了解,几乎无人能出其右。她的加入,无疑为军区的工作注入了强大的动力,使得抓捕凶手的行动事半功倍。

终于,那个让她魂牵梦绕的凶手落入了法网。当她看到凶手被押上警车的那一刻,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硬生生地忍住了。她知道,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

林亮站在一旁,看着她,眼中满是欣慰:“阿婧,你终于为父亲报了仇。”

然而,在这本该欢欣鼓舞的时刻,程婧的脑海中却意外地浮现出了宋旭生的脸庞。她心中一惊,连忙摇头,试图将这个不合时宜的念头赶走。她告诉自己,一定是因为这次行动中宋旭生给予了帮助,才会在这个时候想起他。

行动结束后,程婧和林亮没有多做停留,直接坐上了返程的火车,回到了陕北。抵达时已是傍晚时分,程婧连家都没回,便径直前往了墓园。

林亮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程婧,我陪你一起去吧?”

程婧摇了摇头,温柔而坚定地说:“不用了,林亮。你身体不好,墓园又远,我不想你再为我奔波。”

说完,她招来司机,将林亮的随身行李递了过去。林亮虽然想陪着她,但见她如此坚决,也只好作罢,坐上吉普车离开了。

程婧借了一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踩着踏板向墓园驶去。她的父母合葬在一起,她特意准备了两束鲜花,准备上山祭拜。

原本以为此时墓园会空无一人,却没想到远远便看见一个人背对着她,静静地伫立在父母的墓碑前。程婧心中一紧,快步上前,轻声喊道:“段叔。”

那人缓缓转过身来,正是段叔——她父母的好兄弟,也是“2·18煤矿案”中为数不多的幸存者之一。父亲去世后,段叔一直对她照顾有加,直到后来她成家立业,段叔才逐渐将重心转移到了自己的家庭上。

程婧本想稍后再去拜访段叔,却没想到他竟然提前一步来到了墓地。她将鲜花分别放在墓前,仔细地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然后站起身来。

段叔看着她,眼中满是感慨:“我原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凶手归案了,没想到还是你程婧有本事。”

程婧微微一笑,说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做了错事,总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段叔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不过我没想到旭生那小子竟然会放你去林城。毕竟你娘临终前还特意求他,一定要看好你,别让你做出什么傻事来。”

“当时我听说你去林城的时候,还惊讶了好一阵子。现在看来,是他对你的能力有信心,是我多虑了。”

仿佛一道惊雷在程婧的耳边炸响,她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段叔,你是说……我妈临终前……”

段叔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解释道:“旭生没跟你说过吗?你妈临终前怕你做傻事,特意托付他一定要看好你。”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不愿让自己去林城,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可是……他为什么一直不说呢?

一想到自己当时对宋旭生的态度,程婧不禁有些懊悔。她抿了抿红唇,心中涌起一股想要道歉的冲动。虽然她并不喜欢他,但至少应该为自己的行为道歉。

她匆匆跟段叔告了别,便往家的方向走去。路上,她路过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摊,记得宋旭生很喜欢吃这个,于是顺手就买了一个。

回到家后,程婧有些忐忑地推开了门。然而屋子里却空无一人,冷冷清清的。她叫了两声“宋旭生”,却无人应答。

正当她疑惑这个时间宋旭生会去哪里时,忽然瞥见了书桌上的强制离婚书。冰糖葫芦从她手中滚落,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程婧仿佛不认识字了一般,神情茫然地盯着那份离婚书。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宋旭生竟然申请了强制离婚!

可是为什么?当年他死活要和自己结婚,甚至让他父亲拿着恩情来威胁自己。现在又搞出这一出,是欲擒故纵吗?

程婧说不清这一刻心里是什么感受。她鬼使神差地推开了宋旭生的房门,心里还是有些不相信。但房间里空空荡荡的,所有属于他的东西都不见了。

程婧一瞬间觉得有些解脱,但心中又有些隐秘的难过。或许只是没能为自己的行为道歉而遗憾吧,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她拿起糖葫芦扔到了垃圾桶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心中没由来地烦躁起来。

次日清晨,程婧便听到了敲门声。她打开门一看,发现是林亮。她莫名地有些失落,却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谁。

林亮将手里端着的一盘包子递了过来,笑意盈盈地说:“程婧,我刚做好的包子,新鲜出炉的,快尝尝!”

程婧拿了一个品尝起来。“怎么样?”林亮开口询问,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好吃。”程婧淡淡地回答道。

林亮笑了笑,想将其他的包子放到桌子上,却瞥见了桌子上放着的离婚申请。他愣了一瞬,震惊地回头看她:“程婧,这……”

“宋旭生跟我离婚了。”程婧语气平静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林亮眼底的欢喜如潮水般涌动,几乎要溢出眼眶。他轻轻放下手中的瓷盘,双手紧紧攥住程婧的手,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阿婧,这一天,我终于等到了!”

“当年,你因宋司令的恩情,不得不与宋旭生结为连理。如今,他主动提出了离婚,我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

程婧轻轻点头,回应以一个温柔的微笑,但心中却莫名泛起一丝涟漪。那日的插曲,如同过眼云烟,很快被两人忙碌的工作所冲淡。

程婧踏入军区的大门,径直走向宋司令的办公室。她心中充满了疑惑,不知宋司令是否已知晓宋旭生离婚之事,更不知他对此会有何反应。但无论如何,她觉得自己都应该去给宋司令一个解释,一个交代。

然而,当她推开办公室的门,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宋司令的座椅上,只余下一抹淡淡的余温。程婧的脸色微微一变,心中的异样感愈发强烈。为何两人都不告而别?

“程同志,你在找宋司令吗?”身后,同事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好奇。

程婧转身,刚欲开口询问,却听同事继续说道:“宋司令和宋同志都被调去北京了。真是奇怪,你怎么没跟着一起去呢?”

程婧闻言,心中一震,却并未回答,只是默默转身,离开了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失神了许久,心中五味杂陈。这本应是她梦寐以求的解脱,为何此刻,她的心却如此空洞?

接下来的日子里,程婧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宋旭生,不去想那段已经结束的婚姻。而林亮也适时地向她提出了重新在一起的要求。程婧心想,自己当年已经辜负了他一次,如今不能再让他失望。于是,她点头答应了。

然而,在筹备相关事宜的过程中,宋旭生的身影却总是不经意间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随着领证日期的临近,这种思念愈发强烈。她甚至开始幻想,宋旭生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难过?还是毫不在意?

每当想到他可能毫不在意时,程婧的心就会隐隐作痛。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两人已经离婚,这一切又与他有何关系?

又是一次军区聚会后的夜晚,程婧和林亮都有些微醺。在酒精的催化下,两人的情感逐渐升温。林亮轻轻吻上了程婧的唇,而她也热情地回应着。然而,在情到浓时,程婧却突然喊出了宋旭生的名字。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两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不可思议。林亮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程婧却抢先一步,以身体不适为由,匆匆告别,将自己关进了屋子里。

她呆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的月光,心中充满了困惑和自责。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在这种时候喊出宋旭生的名字,但心中的那份异样感却愈发强烈。

近日来的种种情况不断在她脑海中回放,她开始思考这一切的缘由。就这样,她呆坐了一夜,直到天亮。当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时,她终于得出了一个让自己都感到震惊的结论——她竟然爱上了宋旭生!

这个结论让她感到无比混乱和困惑。她明明那么讨厌他,怎么会爱上他呢?但事实却摆在眼前,无法否认。她必须要见到他,才能确定这一切。

于是,程婧坐了一夜,天一亮便直接去了军区请假,然后买了去往北京的火车票。十二个小时后,她终于站在了北京的土地上。

宋司令的家并不难找,她很快就打听到了地址。然而,当她敲开门时,却并没有见到宋旭生,只有一脸不悦的宋司令。

“程婧?你怎么来了?”宋司令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冷淡。

程婧抿了抿唇,鼓起勇气说道:“宋司令,您和宋旭生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我想来见宋旭生一面。”

宋司令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旭生不在北京,他被秘密调走了,具体去向无可奉告。你走吧,你和旭生已经离婚了,以后不要再来了。”

程婧闻言,心中一急,连忙拦住宋司令要关门的动作:“请您告诉我!否则……我就一直等着。”

宋司令怪异地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说道:“随便你吧。”说完便关上了门。

宋司令并不相信程婧会真的站太久,他悠闲地喝茶看报,完全不受影响。然而,到了晚上,当他准备入睡时,却发现程婧仍然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他冷哼了一声,拉上了窗帘,心中暗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站了几个小时的程婧双腿早已麻木不堪,但她不能退缩。这是她唯一能见到宋旭生的机会了,她一定要见到他,求得他的原谅。

夜深人静时,天空突然炸响了一道惊雷,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程婧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但她依然没有动弹半分。任凭大雨冲刷着她的身体,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起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起来,最终她直直地倒了下去。

昏迷中的程婧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中,她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身子、面容苍老的男人正在收拾着无人动过的饭局。她愣了一下,走近一看才发现那人竟然是宋旭生!但他的眼神却如此冷漠和厌弃,与她记忆中的他截然不同。

她想要走近看清他的面容,但那人却突然转过了头。程婧愣住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真的是宋旭生吗?为何他会变成这样?

梦中景象不断转换,但始终不变的是她冷漠的眼神和宋旭生失落的神情。她仿佛在梦中过完了自己的一生,在宋旭生失落逝去的瞬间猛然睁开了眼睛。

久久不能回神的程婧心中充满了愧疚和自责。她怎么会这样对待宋旭生呢?

程婧的心头始终萦绕着一个挥之不去的疑问:宋旭生毅然决然地选择与她离婚,是否也源于某种神秘的梦境预兆?

当她从混沌中苏醒,耳边传来宋司令低沉而略带责备的声音:“醒了?”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身处医院的病房之中。

“你这是何苦呢?”宋司令的话语中夹杂着无奈与痛心,“旭生在时,你不懂得珍惜,待他心灰意冷离去,你却跑到我这里来寻死觅活。”

“我当初就是看中你的人品,才极力促成旭生与你成婚,谁能料到,最终会落得如此田地。”

程婧挣扎着坐起身,眼中满是歉意:“宋司令,是我让您失望了。请您告诉我旭生的下落,让我有机会弥补过错。”

宋司令望着她眼中闪烁的真诚与悔意,最终叹了口气,将宋旭生的去向告知了她。原来,宋旭生返回北京后不久,便接到了中央的紧急调令,前往河西研究基地,投身于新型武器的研发工作。作为专业一级的研究员,他无法拒绝国家的召唤,更将此视为无上的荣耀,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前往河西的征途。

得知宋旭生的去向后,程婧没有片刻停留。回到陕北,她首先找到了林亮,决定与他坦诚相对。林亮听后,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惊,声音颤抖得几乎要哭出来:“程婧,你在说什么?你说你不和我结婚了,要去寻找宋旭生?你……你怎么会喜欢上他?”

程婧温柔地安抚着他:“对不起,但感情的事,真的不是我能左右的。我已经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确实无法再与你步入婚姻的殿堂,我不能耽误你。”

“这怎么可能?”林亮依旧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他难以相信,平日里对宋旭生如同陌生人的程婧,竟会突然对他产生感情。

“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接受,但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会尽力满足你。”

林亮含泪离去,留下程婧一人站在原地。她塞给林亮一些钱票,并嘱托军区的熟人多多关照他。

随后,程婧前往墓园,与父母作了最后的告别。她不知道这一去何时才能归来,只能默默祈祷父母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她。

接着,她又找到了段叔,将钱票塞入他手中,感谢他多年来的悉心照料。

最后,程婧毅然决然地提交了申请,自愿前往基地担任站岗士兵。

坐在疾驰的火车上,程婧的思绪飘回了那次前往林城的旅程。她忽然想起,当时宋旭生是否就坐在她对面的那列火车上?她的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紧紧攥着手中基地的地址,喃喃自语:“宋旭生……我来找你了。”

经过八个小时的漫长旅程,程婧终于抵达了河西基地。她按照地址找到了基地的入口,远远地,她便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三日前的那个清晨,当宋旭生踏入河西这片广袤而荒凉的土地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席卷而来,仿佛是大自然对这位远道而来者的初试锋芒。黄沙漫天,遮天蔽日,他的视线被彻底模糊,只能感受到风沙在脸上肆意地刮擦,带来一阵阵刺痛。

待到风沙稍歇,城市的轮廓逐渐显现,那是一片辽阔却略显寂寥的景象。人烟稀少,目光所及之处,尽是连绵不绝的沙丘与稀疏几株顽强生长的树木,它们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坚韧与不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瑟,让宋旭生的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走出机场,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兵已等候多时,她是赵晓棠,一个笑容温暖、眼神中透露出坚毅与热情的女孩。她迅速上前,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清脆而有力:“宋旭生同志,欢迎您的到来,我是赵晓棠,您可以叫我小赵。”

宋旭生回以军礼,简洁地回应:“是我,宋旭生。”

“很高兴认识您,宋同志。接下来,我将带您前往您的住处安顿,随后带您参观研究院,并安排您与刘司令会面。”赵晓棠边说边引领着宋旭生走向一辆停在不远处的军用吉普车。

两人交谈间,已来到车旁。赵晓棠细心地将宋旭生的行李安置进后备箱,随后打开后座车门,示意他上车。宋旭生感激地笑了笑,道了声谢,便坐进了车内。

随着车辆的启动,宋旭生将目光投向窗外,心中思绪万千。他深知,自己即将踏入的星核研究基地,乃是国家机密中的机密,这里汇聚了顶尖的科研人才,致力于新型武器的研发,而他,作为专业一级研究员,本应早早就投身于此。然而,因父亲心疼他,不愿他受苦,加之他与程婧的婚事,他最终留在了陕北。但心中的那份对国家的忠诚与对科研的热爱,让他最终还是选择了这条充满挑战的道路。

在来之前,他经历了无数次的背景调查,签署了严格的保密协议。此刻,他的心中既有为国奉献的豪情壮志,也不免夹杂着一丝隐秘的不安与期待。

赵晓棠注意到宋旭生一直凝视着窗外,似乎情绪并不高涨,便主动开启话题,试图打破这份沉默:“别看我们这儿地方不大,环境也有些艰苦,但基地里的人都特别好相处,大家都很团结。”

宋旭生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轻笑出声:“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听说您之前在陕北军区,那里环境应该比这里好很多,工作也相对轻松,怎么会想到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呢?”赵晓棠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不解,说完还轻轻叹了口气。

宋旭生望着窗外再次掠过的峡谷,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他缓缓开口:“但这里是国家建设的重点,我们的青春和热血,不就该挥洒在这里吗?”

赵晓棠闻言,微微一怔,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宋旭生见状,心中暗自懊悔,觉得自己刚才的话可能有些过于理想化,忽略了赵晓棠她们作为基地守护者的艰辛与不易。她们可能一生都只能留在这里,无法享受外界的自由与轻松。想到这里,他连忙补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追求和价值。”

赵晓棠抬头,眼中闪烁着理解的光芒:“我没有误会,只是觉得宋同志的思想觉悟真的很高,值得我们学习。”

这话让宋旭生有些不好意思,他尴尬地笑了笑,神色中带着一丝羞涩。两人之间的气氛因此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久,车辆抵达了研究基地。守卫兵仔细检查了宋旭生的行李,并查看了赵晓棠手中的通行证。正当宋旭生准备询问接下来的行程时,守卫兵却告知他们无法进入。

“什么?”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为什么?我是被调来这里的,有调令。”宋旭生焦急地解释道。

“我们只认通行证,她的通行证过期了,无法进入。”守卫兵面无表情地回答。

宋旭生疑惑地看向赵晓棠,只见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早上出门太急,拿错了通行证。”

闻言,宋旭生无奈地笑了笑,心中却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如此可爱的伙伴。

“那现在怎么办?”他问道。

“麻烦你们通报一下刘司令,就说宋旭生同志到了。”赵晓棠对守卫兵说道。

守卫兵没有过多为难,很快便去通报了。不一会儿,一位中年男子匆匆赶来,他是研究大楼的管理者曲同舟,仅次于刘司令的二把手,也是一位专业一级研究员。

曲同舟与守卫兵简单交流后,便示意宋旭生和赵晓棠可以进入。他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似乎有急事要处理。

“曲同志就是这样,大家都戏称他是研究疯子,他肯定是又去忙研究了,并不是对你不欢迎。”赵晓棠在一旁解释道。

宋旭生听后,心中对曲同舟多了几分敬意,同时也对即将开始的工作充满了期待。

在赵晓棠的带领下,宋旭生来到了自己的住所。因为距离不远,赵晓棠便让其他人帮忙将车还到管理处,自己则陪着宋旭生步行前往。

沿途,宋旭生看到了墙壁上写满的标语:“一定要赶上和超过世界先进水平”、“自力更生,艰苦奋斗”。这些话语如同号角,激发着他内心的斗志与热情。

来到住所,赵晓棠将钥匙交给宋旭生:“宋同志,这就是您的住处,您看看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

“您现在是想先收拾屋子,还是先去见刘司令,熟悉一下基地?”赵晓棠细心地询问。

宋旭生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见刘司令,尽快熟悉环境,投入工作。于是,两人再次出发,向着未知而充满挑战的未来迈进。

宋旭生几乎没有片刻犹豫,便脱口而出:“先去拜访刘司令。”

他打开门,将随身携带的箱子轻轻放入房间,随即与赵晓棠并肩而行,直奔司令部而去。赵晓棠因权限所限,无法踏入司令办公室,便在楼下静静守候。

宋旭生进入办公室,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情况,司令对他寄予厚望,一番鼓励与期许后,他便匆匆下楼。

赵晓棠依旧笔直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一见他下楼,连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宋同志,事情都谈妥了吗?那我带你参观一下我们的基地吧?”

宋旭生微微颔首,两人便漫步在研究基地之中,赵晓棠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这里是食堂,一日三餐都可在此享用。”

“那边是锅炉房,热水供应充足……”

“……”

当她指向那座最为气派的大楼时,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这里便是研究大楼,也是你未来工作的地方。不过,现在我们无法进入,今晚应该有人会给你送来工作证,并告知你相关事宜。”

宋旭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期待,点了点头。

参观结束后,赵晓棠又向他介绍了基地的其他情况:“这里离市区较远,但会有专人负责采购。你需要什么,只需上报即可,他们会直接为你采购回来……”

“还有,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赵晓棠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宋旭生一一记下,心中对她的好感倍增。他望着这片广袤无垠的土地,暗自思量,这里将成为他新的起点,他将带着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在这里开启新的人生篇章。

时光荏苒,转眼间三个月已过。

这一日,宋旭生与曲同舟在工作上再次爆发了激烈的争执,两人各执一词,互不相让。

“我坚信这种尝试缺乏科学依据,根本不可能成功,完全是浪费时间和资源!”宋旭生据理力争。

“还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不会成功?我们现在的研究方向已经陷入了死胡同,为何不尝试新的路径?”曲同舟针锋相对。

这样的争吵,在这三个月里已经上演了无数次。两人都是研究领域的佼佼者,专业技术过硬,但在研究观点上却存在严重分歧。

宋旭生敢于尝试,勇于创新,总能提出新颖的方案;而曲同舟则相对保守,对过于冒险的方式持谨慎态度,认为那是浪费资源和时间。

这一次,宋旭生提出了新的研究方向,曲同舟却坚决反对,认为缺乏科学依据,全靠他自己的推理,不够可靠。

但宋旭生坚信这个方向有可能成功,毕竟当前的研究毫无进展,不如换个方向试试。两人因此僵持不下,直至午饭时间。

组内的同志见状,连忙上前劝解:“好了,宋同志,吃饭要紧,先去吃饭吧。”

宋旭生本想说自己气都气饱了,但看到对方是好心解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跟着他去了餐厅。

他拿出饭票打了饭,却没有什么食欲,满脑子都是如何说服曲同舟接受这个方案。

同事看着他无奈的样子,笑道:“别想了,宋同志,再想饭都要凉了。”

“你说你们两个,明明都是最优秀的研究员,怎么私下里都那么好说话,一到工作上就互不相让呢?”

宋旭生听着同事的感叹,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也想知道,私下里几乎有求必应的曲同舟,为什么一到工作上就变得如此死板。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饭,又听同事说道:“宋同志,这次有没有让采购帮你带什么东西?今天是他们回程的日子。”

宋旭生一愣,这才想起今天赵晓棠他们要回来。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同事见状惊讶道:“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见你在这个问题上点头呢。”

宋旭生闻言轻笑了一声,他确实没有让采购带过什么东西。虽然每次赵晓棠出发前都会来问他,但他每次都婉拒了。

这次也不例外,他只让他们带了一团毛线和钩织针。一来是天气转冷,他想给自己织条围巾、帽子和手套保暖;二来他也想给赵晓棠织一双手套,以感谢她这么久以来的照顾。

他没有什么贵重的礼物可以送人,只能自己动手钩织一些东西聊表谢意。

经同事提醒,宋旭生这次没有忘记,下班后便去门口等物资车。

然而,这次物资车却有所延误,他等了许久才等到。他跟着人群上前排队等待分发物品。

车上的人拿着单子一个个核对,最终将宋旭生的东西翻出来递给了他。

宋旭生检查了一遍没有遗漏,便向人道了谢转身离开。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他:“宋旭生!”

他身形一顿,随即反应过来这好像是程婧的声音。转头一看,果然看见了那个穿着军大衣、在人群中喊他的程婧。

他不知道程婧为什么会知道他的位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并不想再和她有任何交集,于是转身就走,没有停留。

程婧看见他对自己像陌生人一样的态度,心中一阵刺痛。她想要追过去,却被同行的人阻拦了。

“程同志,你要干什么?这边的分派任务还没有结束呢,结束后我们还要去归还车辆……”

那人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任务,程婧听得一阵头疼。但她被拽着又不能躲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宋旭生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叹了一口气,心想只能后面再去找宋旭生了。反正她已经被调来了这里,有的是机会和他见面。

而另一边,宋旭生则完全没有将程婧的到来放在心上。他就像见了一个陌生人一样,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回到房间后,他便开始专心致志地钩织起来,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与憧憬。

房间内,炉火早已熊熊燃起,炽热的火焰将整个空间烘托得温暖如春。

平日里,每逢闲暇时光,他总习惯独自窝在屋内,沉浸在书海之中,偶尔也会外出漫步,享受片刻的宁静。然而,近来寒风凛冽,气温骤降,连出门的念头都被这刺骨的寒冷驱散得无影无踪。

此刻,手中握着柔软的毛线,他心中涌起一股创作的冲动。他依循着记忆中的图案,手指在毛线与钩针间灵活穿梭,仿佛在编织着一段段温暖的时光。不一会儿,一双初具雏形的手套便呈现在眼前,那是他用心与爱编织的成果。

尽管双手忙碌不停,但他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他幻想着来年春天,当万物复苏,天气转暖时,自己能踏出这封闭的空间,去探索周边的美景。据说,附近有一处石窟,以其精湛的雕刻技艺闻名遐迩,他一直对古人的智慧与创造力充满敬畏与好奇,渴望能亲眼目睹那鬼斧神工之作。

在这里度过的几个月里,他已对这里的规章制度了如指掌。外人想要踏入这片区域,需经过繁琐的手续,办理通行证。但对于他们这些研究人员来说,出行虽无太大限制,却也需提交申请,明确去向。毕竟,这里涉及国家机密,一切行动都需谨慎记录,存档备查。

宋旭生曾陪人办理过一次手续,因此对流程早已熟稔于心。尽管大多数人因嫌麻烦而选择留守,但他却对这座城市充满了期待与憧憬。

想着想着,在暖烘烘的炉火包围下,困意如潮水般涌来。他放下手中的毛线与钩针,打算在书桌上小憩片刻。然而,当他再次睁开眼时,却发现窗外已是夜幕降临,星辰点点。

宋旭生心中暗叫不妙,这个时间点,食堂怕是早已关门大吉,自己今晚怕是要饿肚子了。但他仍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决定去碰碰运气。毕竟,他这里没有任何存粮,刚拿起饭缸和饭票,准备出门时,却意外地看到了站在门口,端着饭盒,正欲敲门的赵晓棠。

两人目光交汇,均是一愣。赵晓棠率先回过神来,微笑着将手中的饭盒递给宋旭生:“宋同志,我见你今晚没去食堂吃饭,担心你是不是身体不适。食堂快关门了,我就自作主张给你带了一份。”

宋旭生看着递到眼前的饭盒,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赵晓棠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连忙补充道:“这个饭盒是新的,还没用过呢。”

闻言,宋旭生不再推辞,接过了饭盒,并向赵晓棠表达了诚挚的感谢。随后,他将手中的饭票塞给了赵晓棠,作为对这份善意的回馈。

赵晓棠连连摆手,表示不必如此客气。但宋旭生却坚持道:“你要是不收的话,这饭我也就不能收了。”听他这么说,赵晓棠才勉强收下了饭票。

她叮嘱宋旭生饭有点凉了,让他热一下再吃。说完,便转身消失在了夜色中。

宋旭生端着盒饭走进屋内,却丝毫未察觉到,在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双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那是程婧的眼睛。

程婧站在不远处,目睹了这一切,心中涌起了无尽的痛楚与愤怒。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宋旭生竟然已经找到了新的伴侣,怪不得他对自己视而不见,当初离开时如此决绝,再次相见时又如此冷漠。

那自己放弃团长之位,来到这里做一个小小的站岗士兵,还有什么意义?放弃优越的生活,来到这苦寒之地,又图什么呢?

程婧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冻的还是气的。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入肉中,但她却毫无知觉。她下意识地想要上前质问宋旭生,但刚走了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程同志,大晚上的你在这里干什么?这边是研究员的住所,我们的住所在另一边。”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程婧转身,发现是今天和她一起送物资回来的人。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回答,便索性选择了沉默。

幸运的是,那位热心人主动为她找了个台阶下:“你是新来的吧?是不是对这里不太熟悉,所以走错了路?”

程婧顺势而下,微微点头,略带歉意地说:“是的,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那人爽朗地一笑,声音中带着几分亲切,随即上前,轻轻拍了拍程婧的肩膀,以示安慰:“别这么说,这有什么麻烦的,我正好可以带你过去。不过,以后可别随便往这边走了,特别是那几间屋子,住的都是男同志。”

“好的,我记住了,以后一定注意。”程婧感激地回应。

那人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带着程婧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与宋旭生所住的红砖房不同,程婧的住处是土坯房,这一片的布局都大同小异,甚至有的是两人或多人共住一室。

跟着那人,程婧终于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出乎意料的是,她竟然和赵晓棠同住一室,而赵晓棠的房间是唯一有空床位的。

赵晓棠并不知晓程婧与宋旭生之间的事情,更没想到程婧会将自己视为假想敌。她见有人进来,便热情地打了招呼:“程同志,真巧啊,我们竟然住在一起!”

程婧一看到赵晓棠,就回想起刚才在宋旭生门口看到的那一幕,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不悦,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个“嗯”。

赵晓棠感到有些奇怪,明明在物资车上和程婧聊得那么投机,怎么回到基地后,程婧对她的态度就变得如此冷淡了呢?但她并未在意,只当是程婧心情不太好。

其实,程婧在到达市区时,正为如何前往研究基地而发愁,就恰好遇上了去采购的同志。经过一番交流,程婧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和调令,于是那些同志便带着她一同返回了基地。

一路上,她们聊得非常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感。赵晓棠的聊天方式恰到好处,既不八卦也不探问隐私,让程婧感到十分舒适。她本以为两人可以成为非常好的朋友,却没想到一回来就看到了赵晓棠和宋旭生在一起的那一幕。

程婧开始仔细打量起赵晓棠来,盯着她看了许久,也没发现她有什么特别之处。长相并不出众,与自己相比更是相差甚远,怎么看都不像是宋旭生会喜欢的类型。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或许两人只是普通朋友。

可是,普通朋友会像他们那样相处吗?程婧不愿再深想下去,只觉得心中无比烦躁。她躺在床上,许久都毫无睡意,听着赵晓棠平稳的呼吸声,又不敢翻身,生怕打扰到她的睡眠。就这样,她一直睁眼到了天亮。

几日后,程婧按照排班去了研究大楼门口站岗。远远地,她便看见宋旭生和一个又高又帅的研究员迎面走来。两人有说有笑,看起来关系十分融洽。

是朋友吗?宋旭生在这里认识了新朋友?程婧心中充满了疑惑,但她知道,自己不会得到答案。她感到更加烦躁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现在对宋旭生一无所知。

她强压着怒气,跟两人打了招呼:“早上好。”

宋旭生只是点了点头,便继续向里走去。与他同行的研究员倒是礼貌地回了一句:“早上好。”然后快步跟上了宋旭生。

曲同舟看着宋旭生这冷漠的态度,心中不由得有些好奇。他印象中的宋旭生是个温柔有礼的人,遇见人总是第一个打招呼。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对这个站岗兵的态度让他直觉两人之间可能有什么事情。但他并不是个好奇八卦的人,宋旭生不说,他也就不会问。

上次的争吵以刘司令拍板决定让宋旭生按照他的方案尝试而告终,曲同舟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事情既然已经成了定局,他便开始认真地做好自己的工作。

两人一进入大楼,就去忙各自的事情去了。每天的研究任务既枯燥又必须高度集中注意力,宋旭生下班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他从门口出来的时候,没有看到程婧,心中不由得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程婧现在对自己的心情已经造不成任何影响,但是她看自己的那个眼神很容易让别人看出点什么来。他又懒得解释,不想让别人知道那段过去,于是看见她就有些头疼。还好她今天不在。

回到房间,宋旭生看着桌子上那个已经钩织完成的手套,心中开始琢磨着怎么样才能送给赵晓棠。这段时间没见到她的人,不知道她在忙什么。但让宋旭生自己去赵晓棠的屋子找她,他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正纠结着,就听见有人敲门。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宋旭生打开门,看见赵晓棠的那一瞬,脑海里就出现了这句谚语,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赵晓棠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确定地开口询问:“宋同志,你笑什么?”

反应过来的宋旭生立马摇了摇头:“赵同志你来的正好,我有个礼物要给你。”说着就转身回屋去拿东西。

拿到手套的赵晓棠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脸上震惊与喜悦交织,最终还是喜悦更胜一筹。她不确定地开口询问:“这是给我的?”

宋旭生点了点头:“是的,送给你的。”

“可是为什么要送我这个?”赵晓棠好奇地问道。

“谢谢你的照顾,这些日子里麻烦了你那么多,但你从未有过任何的抱怨和不耐,一直在耐心地帮我解决问题,真的非常感谢。”宋旭生真诚地说道。

赵晓棠听着他的感谢,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低声说道:“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宋同志你不用这样。”

话虽如此,但她的手上却一点没停,立马戴上了手套试了试:“非常合适,谢谢你宋同志,这是第一次有人送我礼物。”

看着自己的礼物被人喜欢,宋旭生也很开心:“没有完全学到我妈妈的手艺,织得不太好,别嫌弃。”

赵晓棠连连摆手:“不会,已经很好了。”随后又神色黯淡地补了一句,“我都没见过妈妈。”

宋旭生一愣,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但她自己迅速转移了话题:“差点忘了正事……”

“嘿,今儿个他们在乒乓球馆举办比赛呢,你没去凑个热闹?”

基地里的日子,虽不繁复奢华,却也自有一番质朴的乐趣。赵晓棠曾提及,众人闲暇之余,常聚于一处,或挥拍击球于乒乓球桌,或跃动投篮于篮球场。然而,随着冬日寒风的侵袭,这样的活动已久未举行。不料,今夜竟意外迎来了一场乒乓球赛,宋旭生闻讯,眼中闪过一抹惊喜,随即点头应允。

两人并肩,迈向那充满欢声笑语的乒乓球馆。赵晓棠的目光落在前方宋旭生的背影上,心中五味杂陈,复杂难明。

他们刚一离开,程婧的身影便悄然出现在原地。她本是来找宋旭生,欲与他谈心,却不料撞见了那一幕。赵晓棠为宋旭生送饭,或许只是朋友间的关怀,但宋旭生回赠手套,又是何意?程婧心中虽有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宋旭生似乎已心有所属。

那一刻,她的心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刀刃搅动,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双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她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仿佛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当她回过神来时,宋旭生已再次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看到程婧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不禁愣了一下,但更多的是对她这种状态的厌烦。他暗自咒骂,好心情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但还是迎了上去。

“你来干什么?”宋旭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

程婧本想与他好好谈谈,但此刻却犹豫了,她不知道现在是否还有谈的必要。于是,她只是怔怔地看着他,没有开口。

宋旭生见她沉默,更加懒得理会,绕过她便想直接进屋。然而,在房门即将关闭的那一刻,他听到了程婧颤抖的声音:“旭生,我们谈谈。”

宋旭生本想说没什么好谈的,但又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为好,否则程婧若总是纠缠不休,他也受不了。于是,他让程婧进了屋:“进来吧,有什么话就说。”

程婧跟着他进了屋,坐下后,宋旭生递给她一杯茶:“说吧,你想谈什么?”

“旭生,我知道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程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恳求。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况且你也没什么错,不爱一个人也不是你的错,是我明白得太晚了。”宋旭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淡然。

程婧一听这话就急了:“不是这样的,旭生,我爱你。”

宋旭生一愣,随即笑出了声:“你说什么?”

程婧低声解释:“旭生,我是真的爱你,只是我之前一直没明白自己的心意。直到你离开,我才发现我早已深深爱上了你。”

“林亮那边我已经说清楚了,都是我的错,是我太傻,没看清自己的心。”程婧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宋旭生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你是说你现在才发现你爱的不是我,而是我?所以你跑到这里来也是为了我?”

“是的,旭生,我知道自己做了很多错事,但你可以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吗?”程婧满眼深情地望着他。

宋旭生嘴角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可是程婧,我早就不爱了。我的爱,早就在你一次次的冷漠和忽视中消磨殆尽了。”

一番开诚布公的谈话,击碎了程婧所有的希望。她满脑子都是宋旭生那句“早就不爱了”。怎么会这样呢?明明那么爱她的人,怎么就突然不爱了呢?她的思绪一片混乱,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嚣着疼痛。

回到住所时,她的脸色极差,吓了赵晓棠一跳。赵晓棠连忙将她拉到床上坐下,递给她一杯热水,关切地询问:“程同志,你没事吧?”

程婧看到她这张脸就生气,但极力告诉自己他们两人的事情不应该将别人牵扯进来,于是脸色不大好地跟她说没事。然后,她将杯子递给她,便躺下了。

赵晓棠本来还想问要不要带她去医务室,但看她这个样子,便也什么都没说,关了灯上床了。

晚上,雪又悄无声息地下了起来。早上起床时,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而且雪还没有停下的意思。宋旭生又加了一件衣服,才戴上围巾和手套准备去上班。

推开门的一瞬间,满地的银装素裹让他晃了一下眼。他突然想起来上辈子一直想和程婧看一场雪,但从来没有实现过。其实,他对雪并没有特别的执念,但军属大院的那些人总说:“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这句话让他无端地给雪添上了一抹浪漫的色彩。

但现在……他苦笑了一声。比起浪漫,他还是觉得不下雪的路好走太多了。这一步三滑的,简直是让他很想骂人。寒冷刺骨的天气,打滑难以出行的路途,到底是谁在喜欢这个下雪天?在他第三次即将要滑倒的时候,对下雪天的怨愤达到了极致。

经过一段下坡路时,宋旭生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但还是因为不小心差点一个跟头栽下去。幸好有人在背后扶了他一把。他刚想要转头去道谢,结果瞥见后面的人是程婧,便立刻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了。

程婧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苦笑了一声。哪怕这种情况之下,他也不愿与自己有任何接触。她感觉心脏好像在被凌迟一般,千刀万剐的痛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但是看到他再次要摔倒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伸手去扶。却没想到有一只手先她之前扶住了宋旭生。

“宋同志小心。”赵晓棠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宋旭生,让他免于摔倒。

宋旭生见来人是她,微笑着跟她道了谢:“这段路比较滑,又没有墙体可以扶,实在不行我们俩个互相搀扶着走一段吧,到那段平路上去你就好走了。”

之前几次都是下了薄薄一层雪,而这次却下得如此之大。两人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宋旭生出门时,因积雪深厚,路面湿滑,被众人踩得坑洼不平的路段让他举步维艰。他孤身一人,难以从这陡坡上安全下行。此时,赵晓棠及时伸出援手,宋旭生感激地应下,紧紧攥住她的衣袖,两人相互扶持着缓缓前行。程婧呆立原地,目光紧紧追随,直至宋旭生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她仍一动不动,眼眶泛红,双手紧握成拳,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失落都深深埋藏。

宋旭生在旁人眼中,仿佛是春风般和煦的存在,他对每个人都报以温暖的微笑,那份友好与热情,让他在短短数月内便赢得了众人的喜爱与尊敬。每当人们谈及他,总是赞不绝口,说宋同志不仅温柔有礼,还热情似火,谁若能成为他的伴侣,那无疑是天大的福气。

然而,这些赞美之词,对于程婧来说,却如同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割裂着她的心。她曾短暂地拥有过那份温暖,却似乎永远地失去了。多年的相伴,最终换来的却是强制的离婚,以及宋旭生悄然离去,来到这个陌生之地的背影。更让她心痛的是,宋旭生看向她的眼神,已没有了往日的柔情,只剩下比陌生人还要冷漠的疏离。

每当夜深人静,程婧总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她恨自己为何如此迟钝,没有珍惜宋旭生曾经的付出。她想起,那些日子里,宋旭生总是笑意盈盈地为她煮饭,而她却常常因为心情不佳,一口未动,留下他失落的神情。他渴望与她亲近,却总是被她冰冷的眼神所击退。即便在决定离婚的那一刻,他仍顾及着母亲的嘱托,不愿让她涉险。

可她呢?她都做了些什么?她总是说出那些伤人的话语,不敢回想那些场景,每次忆起,心便如被揪紧般疼痛。她甚至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对林亮好,处处关心,却从未给过这个正牌丈夫应有的尊重。就这样,她一步步地将那颗曾经滚烫的心,伤得千疮百孔。

那些画面,如同电影般在程婧的脑海中不断回放。她多么希望自己能穿越回去,阻止那个愚蠢的自己,不要那样对待宋旭生。但现实是残酷的,事情已经发生,伤害已经造成,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无尽的弥补,希望能有一天得到宋旭生的原谅。

另一边,宋旭生走进工作间,与众人打过招呼后,便径直走向了最里面的曲同舟。曲同舟依旧坐在那里,专注地看着昨天的研究报告。见到宋旭生,他脸上扬起了温和的笑容,仿佛能驱散所有的阴霾。

“今天路况怎么样?是不是很难走?”曲同舟关切地问道。

宋旭生想起自己一路上的一步三回头,无奈地笑了笑:“确实相当难走。”

曲同舟轻笑一声,安慰道:“以后多注意安全,上班晚几分钟也没关系。”

宋旭生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两人没有再继续闲聊,而是转入了工作话题。曲同舟将昨天的实验数据递给了宋旭生,结果却与上次大相径庭,又是一组无用的数据。多个实验结果之间毫无相似之处,这意味着他们的研究方向又出现了偏差。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宋旭生想起自己上次据理力争,对这个研究方向充满了希望,却没想到换来的还是失败。虽然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但无数次的失败,确实让人倍感折磨。

曲同舟看着宋旭生失落的样子,没有落井下石,也没有嘲讽,而是轻声安慰道:“其实也不能算是一无所获,至少我们排除了一个错误的方向。”

这话让前来送资料的组员听了,心里直犯嘀咕,心想不会安慰人可以不用安慰。但实验结果不佳,所有人心情都差,组员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放下东西便出去了。

一上午的时间,两人都在办公室里低沉地思考着,找不到新的方向,也看不到新的进展。罕见的是,两人同处一室,却没有吵闹,安静得仿佛无人一般。

中午时分,曲同舟邀请宋旭生一起去吃饭,还有两位女同志同行。宋旭生平时都是和组里的同志一起吃饭,大部分时间和曲同舟在一起。这次虽然多了两位不相熟的女同志,但他一开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然而,随着越来越多打量的目光向他们投来,宋旭生开始感到不自在。曲同舟却完全不受影响,专心地吃着饭,偶尔和宋旭生聊几句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渐渐地,宋旭生也就不再去管别人的目光,专心投入到了两人的讨论之中。

他们聊得兴高采烈,思想的火花不断碰撞,给两人带来了新的灵感。很快,那些打量的眼光就消失了,唯独剩下了程婧的。她坐在角落里,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手里的筷子都快被攥断了。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宋旭生异性缘这么好,和哪个女人都能聊得眉开眼笑,除了自己。

程婧突然意识到,以前宋旭生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的,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猜着她喜怒无常的喜好。哪怕是做最亲密之事的时候,也是以她的感受为先。而自己,却很少顾虑过他的感受,仗着他的爱意随心所欲。

有些事情不能深想,越想越心惊。她居然从自己的记忆里找不到一丝从前对他好过的痕迹。她想不通自己以前到底怎么了,居然能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将如此深爱自己的人逼到毫不犹豫和自己离婚。

两人的讨论还在继续,但程婧却不忍心再看下去了。那些以前独属于自己的温柔目光,现在却给了任何人,除了自己。她起身,默默地走出了食堂。

外面的天气依然明媚无比,但程婧的心中却积压了无数的阴云。她怔怔地望着远方,突然觉得自己能追回宋旭生的希望简直渺茫得如同镜花水月。

而食堂内,一场夹杂着讨论的午饭终于结束。宋旭生那股颓废的情绪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又恢复了干劲满满的样子。两人下午回到工作间的时候,组内同志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被什么神秘力量给偷换了。

与清晨那片压抑得几乎令人窒息的沉闷氛围相比,此刻的宋旭生仿佛脱胎换骨,浑身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活力与激情。

他不仅迅速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状态,更像是一股温暖的春风,吹散了团队中的阴霾,激发了每个人的斗志。

他迅速召集团队成员,组织了一场简短而有力的动员会。在会上,他的话语如同火种,点燃了每个人心中的希望之火:“眼前的困难,不过是黎明前的黑暗,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坚持不懈,胜利的曙光终将属于我们!”

这番慷慨激昂的话语,如同强心剂,让团队成员们从会议室走出时,个个精神抖擞,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面对困境,他们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决定转换思路,重新出发。团队成员们迅速投入到新一轮的头脑风暴中,查阅资料,分析数据,力求在错综复杂的线索中找到那条通往成功的正确道路。他们深知,只要方向正确,剩下的就只是时间与努力的问题。

然而,这条道路的探索远比想象中艰难,多年来的不懈努力,却始终未能找到那个关键的突破口。

时光匆匆,如同流水般从指缝间悄然流逝。当宋旭生意识到这一点时,基地里那片曾经稚嫩的棉木树苗,已悄然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宣告着春天的到来。

他心中充满了对春天的期待,渴望在这温暖的季节里,漫步于这片充满生机的土地上。但命运似乎总爱开玩笑,他的个人计划还未实施,基地的活动便已如火如荼地展开。

冬日里,寒风凛冽,大家只能偶尔聚在一起,偷偷地打牌消遣,或是做些简单的室内运动来驱散寒冷。而今,随着气温的回升,各种娱乐活动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后勤部门首先传来好消息,晚上将组织露天电影放映活动。他们在晚饭后,会选一块空旷的场地,搭建起巨大的幕布,为所有人带来一场视觉盛宴。

这个消息让整个基地沸腾了,尤其是组里的女同志们,从早到晚,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电影之夜。

宋旭生也是电影爱好者,尤其是这种集体观影的氛围,让他感到无比温馨和舒适。它让他回想起上辈子在军属大院里,与邻里们共度电影时光的美好记忆。

然而,随着社会的进步,家家户户都有了电视,这种集体观影的活动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似乎因此变得疏远了许多。

晚饭过后,宋旭生提着小凳子,来到了电影放映场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或坐或站,手中拿着瓜子、糖果等零食,分享着彼此的快乐。孩子们在远处嬉戏打闹,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构成了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宋旭生沉浸在这份久违的欢乐中,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宋同志,尝尝我们家自己炒的瓜子吧。”他抬头一看,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面孔,但那份热情让他无法拒绝。他微笑着接过瓜子,道了声谢。

电影即将开始,他感觉到有人坐在了他旁边。转头一看,原来是程婧。他微微一愣,随即不动声色地将凳子往旁边挪了挪。程婧见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紧紧地盯着屏幕,双手不自觉地握紧,透露出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靠近宋旭生,毕竟他已经明确表示过不希望被打扰。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犹豫再三后,还是在电影开始前最后一刻搬来了凳子。然而,宋旭生的反应让她心寒,他再次选择了远离。

宋旭生没有注意到程婧的失落,反而因为挪动凳子而与赵晓棠几乎肩并肩。赵晓棠察觉到了这一点,连忙往旁边挪了挪,以免让他感到不适。

他感激地看了赵晓棠一眼,赵晓棠则伏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宋同志,你和程同志是不是认识啊?”宋旭生摇了摇头:“不认识。”赵晓棠又问:“那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感觉你每次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宋旭生再次否认:“没有,你可能是看错了。”

两人的对话虽然声音很小,但还是被听力极好的程婧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里。她心中五味杂陈,宋旭生在极力避免与她有任何交集,仿佛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任何过往。

那个曾经以她为傲、走到哪里都要炫耀自己老婆是最厉害的程团长的人,如今却对她避之不及,连过去的回忆都不愿再提及。

电影很快结束,宋旭生看得津津有味,结束后还与赵晓棠热烈讨论起剧情来。而程婧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才能让宋旭生原谅她。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与挣扎,她已经不再奢望能将他带回去,只希望他能不再对她如此冷漠。

看着还在热聊的两人,程婧心中的不爽再次涌上心头。她走过去拉起赵晓棠:“赵同志,电影结束了,我们回去洗漱吧。”宋旭生看着突然被拉起的赵晓棠,心中暗自嘀咕程婧又在发什么神经。

他以前追着她跑的时候,她对他冷若冰霜;如今他顺了她的心意离婚了,她却又追到这里来。他跟她把话说清楚了,她还是不走,还每天来他身边晃悠。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有这么烦人的一面呢?

他起身与赵晓棠告了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次日,当他走到研究大楼时,发现又是程婧在站岗。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同样无视她走进了大楼。

与组内成员打过招呼后,他便专心投入了工作。与曲同舟的那次深入交流似乎起到了效果,两人摸索到了一个全新的研究方向,并开始不断尝试。如果成功的话,离完成任务或许就不远了。

他全神贯注地记录着数据,完全沉浸在工作中,时间也在不知不觉中飞快流逝。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过了午饭时间。

直到组内同事们用餐归来,与他寒暄时,宋旭生才恍然惊觉,自己竟错过了午餐时光。然而,他并无饥饿之感,索性决定不吃了。不过,一上午的忙碌让他渴望外出透透气,换换心情。

刚踏至门口,便见程婧手捧一个保温饭盒,在楼下静静守候。一见他现身,她立刻迎上前来,眼中闪烁着关切:“旭生,我见你整日未下楼,料定你错过了午饭,便特意为你准备了一份。”

她满怀期待地将饭盒递向宋旭生,但他却未伸手接取,反而微微后退一步,与她保持距离,语气冷淡:“多谢,但我并不饿。”

程婧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微笑着劝说:“不吃饭怎么行呢?多少吃一点,都是你爱吃的菜。”

宋旭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耐:“程婧,我早已说过,希望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你究竟还想怎样?”

“我只是担心你会饿着,给你送点饭而已。为什么你可以接受赵晓棠送的,却不能接受我的?”程婧被他冷漠的态度激得心绪难平,脱口而出后,又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道歉:“对不起,旭生,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旭生震惊地望着她,只留下一句“不可理喻”,便转身离去,留下程婧一人愣在原地。她感到腹部传来一阵隐痛,撩起衣襟一看,只见一片红痕。原来,为了保持饭菜的温度,她一路都将饭盒紧紧捂在衣服里。

然而,宋旭生却连看都没看一眼。程婧心中涌起一阵难过,但她又觉得这是自己应得的惩罚。比起宋旭生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他的冷淡态度已经算是一种恩赐了。她告诉自己,不应该再奢求更多,只要一步步来,总有一天,他们的关系会有所缓和。

程婧暗自给自己鼓劲,抱着饭盒回到了住所。随着天气转暖,她心中的计划也渐渐浮出水面。

休息日,宋旭生提交了外出申请和二八大杠的使用申请。单位车棚里停放着几辆二八大杠,专为方便他们出行而备。谁想使用,只需提交申请即可。

宋旭生早已对石窟心生向往,他提前向同事们打听了一番。同事们建议他骑车前往,这样一天之内便能往返。他想象着石窟的壮丽景象,心中充满了期待。

于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宋旭生骑着二八大杠,踏上了前往石窟的旅程。

当宋旭生将那份外出申请报告递到曲同舟面前时,这位平日里总是沉浸在科研世界中的同事,竟破天荒地展现出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他例行公事般地问道:“此行何去?何时归程?”

“不过是在附近石窟小游一番,待赏尽风景自会归来。”宋旭生轻描淡写地回应,心中却已是一片向往。

曲同舟闻言,微微颔首,随即在报告上落下了同意的印章。但他的关怀并未就此止步,转而以朋友的身份叮嘱道:“石窟之地,你可熟悉路径?一人独行,恐有迷途之虞。”

“组里同仁已大致告知,我自会小心。”宋旭生感激地回应,正欲转身离去,却被曲同舟的一句提议留住了脚步:“巧了,明日我亦有事需往那边,若不嫌弃,我们同行如何?”

宋旭生自然求之不得,有熟悉之人相伴,迷路的风险自然大大降低。两人一拍即合,宋旭生走出大楼时,心情如同那日无云的天空一般明朗。

未行几步,赵晓棠迎面而来,见宋旭生面带喜色,不禁好奇问道:“何事让你如此开心?”

“明日石窟之行,邀你共赏。”宋旭生毫不隐瞒,分享着这份喜悦。

赵晓棠闻言,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巧了,明日我与曲同志亦有要事,不妨同行?”

“如此甚好,我们一同前往。”宋旭生欣然应允,心中对这次旅行充满了期待。

然而,就在他准备返回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程婧。宋旭生心中暗叹,不明白为何程婧总是如影随形,自己明明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在他的印象中,程婧并非那种会死缠烂打之人,这让他更加困惑。

正当他欲视而不见,径直走过时,程婧却先开了口:“我听说你提交了外出申请,欲往何方?”

“程同志,这似乎与你无关吧。”宋旭生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没有给程婧留下任何余地。

程婧被噎了一下,连忙解释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担心你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恐有危险。”

“多谢关心,但我并非孤身一人,安全无虞。”宋旭生说完,便不再理会,径直离去。

程婧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她早已向上级申请了外出,本意是想与宋旭生独处,但更多的是出于对他的担忧。次日,当她推着自行车走出时,却只见宋旭生、曲同舟与赵晓棠三人并肩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失落。

她紧握车把,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与愤怒都发泄在这冰冷的金属之上。而宋旭生,对此一无所知,他正沉浸在与曲同舟同行的愉悦之中。工作中的曲同舟,是个不折不扣的科研狂人,但生活中的他,却幽默风趣,各种笑话、歇后语信手拈来,逗得宋旭生与赵晓棠捧腹大笑。

三人穿越了一个又一个山丘,终于抵达了一个村庄。口渴难耐的他们,向村民讨了一杯水喝,随后又与操着方言的村民聊了几句,便继续踏上了前往石窟的路途。

石窟之路,虽不算遥远,但路面崎岖不平,即便是骑车技术娴熟的宋旭生,也骑出了一身汗。在岔路口,他与曲同舟、赵晓棠分道扬镳。临别前,曲同舟关切地问道:“宋同志,你打算游玩到何时?需不需要我办完事后来找你,我们一起回去?”

“不用了,我已记住路线,可以自行返回。”宋旭生摇了摇头,婉拒了曲同舟的好意。

曲同舟闻言,也不再强求,只叮嘱他早点回去,便骑车离去。宋旭生终于在午时抵达了石窟,他在附近的小店简单用餐后,便独自一人走进了石窟。

石窟之内,洞窟林立,宛如一个个时光宝盒,诉说着千年的故事。壁画题材广泛,内容丰富多样,每一幅都蕴含着无尽的魅力。宋旭生一时看得入了迷,他想起母亲曾无数次向他讲述这里的故事,但那些描述都远远不及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

母亲的祖籍就在此地,但后来随着父亲四处闯荡,便很少有机会回家。他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坐在窗边看月亮,好奇的他曾问母亲在看什么,母亲总是温柔地回答:“看月亮,月亮里可以看见想念的人,可以看见家。”

后来他才明白,母亲是想家了,想念那个后来很少能回去的家。他知道母亲其实很想回去看一看的,但父亲工作繁忙,以至于父亲去世都没能再回去看一眼那个挂念着的家。

所以母亲不厌其烦地跟他讲着这些戈壁滩的故事,讲着壁画和石窟的故事,让他生出了很多向往,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来看看,看看这个母亲生活过的地方。

现在,他终于站在了这里,亲眼见证了这一切。这里果然和母亲说的一样,拥有无限的魅力和吸引力。

而在宋旭生沉醉于艺术之中的时刻,程婧却悄无声息地来到了石窟外面。她并没有进去,因为她知道宋旭生见到自己会不开心。但她无法将宋旭生一个人留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担心他的安全。

尽管看到他和别人同行让她心中不悦,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跟了上来。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让宋旭生陷入危险之中,否则她会后悔终生。

在外面蹲守的日子并不好受,无数蚊虫不断叮咬着她,仿佛她就是附近唯一的血包。她还得时刻观察着情况,以防宋旭生在她不注意的时候自己出来走了。更得防着不让他发现自己,否则宋旭生肯定又会生气,甚至可能会以强硬手段让她别再跟着。

但程婧并不在乎这些,她只在乎宋旭生的安全。她愿意为了这份担忧而承受一切痛苦和不便。在她心中,宋旭生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

这一趟,她终究是白跑了。

宋旭生在石窟中沉浸于那些古老的石刻艺术,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待他猛然惊醒,发现夕阳已如熔金般倾泻在天边,将石窟染成一片金黄。他心中暗叫不妙,原计划只是匆匆一瞥便归,却不料被那些精妙绝伦的壁画深深吸引,忘却了归途。他急忙跨上那辆陪伴他多年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风驰电掣般往回赶。

然而,命运似乎总爱与人开玩笑。夕阳随着他的疾行而愈发低沉,仿佛在催促他加快脚步。就在这时,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坡成了他归途的绊脚石,自行车猛地一颠,他整个人失去了平衡,连人带车翻倒在地。

按理说,二八大杠的翻车对于常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拍拍身上的尘土,扶起车子继续前行便是。但宋旭生却遭遇了不幸,他在翻车时扭伤了脚踝,一股钻心的疼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不禁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正当他无助地坐在地上,试图缓解那股疼痛时,一个焦急而熟悉的声音划破了寂静:“旭生!”紧接着,是自行车被扔在地上的声响和急促的脚步声。宋旭生勉强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程婧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庞。

“旭生,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程婧迅速将压在宋旭生身上的自行车挪开,小心翼翼地扶着他,试图让他站起来。

“能站起来吗?”她轻声问道,眼神中充满了关切。

宋旭生试着用力,但脚踝传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程婧见状,立刻让他停下,不再勉强他起身。

“应该是脚崴了,不算严重,但得缓缓。”宋旭生强忍着疼痛,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一些。

程婧等宋旭生稍微缓了口气,开始在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打算。她迅速计算了距离,最终决定:“我们返回去吧,那个村庄里可能有大夫,先去看看再说。”

“可是,如果返回去的话,今晚可能就赶不回去了。”宋旭生有些犹豫,他知道今晚有重要的任务要完成,不能耽误。

“就算赶不回去,至少有个落脚的地方。你现在这个样子,也骑不了自行车啊。”程婧的话让宋旭生无法反驳。

于是,两人决定由程婧骑车带着宋旭生,他则在后座上扶着另一辆自行车,两人一车,摇摇晃晃地往回走。虽然这样的组合看起来并不安全,但单位的车不能丢在这里,万一被偷了,麻烦可就大了。

程婧为了确保宋旭生不会从后座掉下来,只能骑得格外小心,速度也慢了下来。原本不远的距离,因为这一番波折,也浪费了不少时间。

当两人终于到达那个村落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村里的村民大多已经熄灯睡觉,整个村庄沉浸在一片宁静之中。程婧只能找了一家还亮着灯的屋子,轻轻敲门。

“你好,我们是过路的,请问方便开门吗?”程婧的声音在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敲了几声后,门从里面被缓缓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提着煤油灯出现在门口,他用一口浓重的方言问道:“你是组撒滴?”

程婧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同志,我们是过路的,不小心把脚崴了,想问问这村子里有没有大夫能给看看。”

中年男人听了程婧的解释,又在两人脸上来回打量了一番,这才将两人迎进了门:“先到屋捏来,黑了外头冷的很。”

“你两给运气还好,将好来给人看病滴赤脚大夫到我哈呢,着家给你看给哈。”说完,他便转身去另一个屋子里叫人去了。

宋旭生虽然听得有些费劲,但勉强还是听懂了,知道那人是去给他叫医生了,便坐在凳子上安静地等着。不一会儿,一个医生提着医药箱匆匆走了进来,身上的衣服都是披着的,看样子是准备睡了又被叫起来的。

“大晚上的,打扰你了。”宋旭生不好意思地道歉道。

医生摆摆手,笑道:“这是什么话,救死扶伤本来就是医生的天职。”

宋旭生听他这么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回了他一个微笑。医生在他脚踝上轻轻按了几下,询问疼痛情况,宋旭生一一作答。医生点了点头,随后给出了一个结果:“就是脱臼了,接回去就好了。”

说着,医生的手上便开始了动作。只听“咔嚓”一声,宋旭生感觉自己疼得几乎要窒息,连喊叫都忘了。程婧看着医生那简单粗暴的手法,刚想喊“稍等”,却已经结束了。她连忙俯下身询问:“没事吧旭生,哪里疼?”

宋旭生疼得根本回答不了她的问题,反倒是医生开口道:“没事,这都正常的,这一瞬间疼过去就可以正常行走了。”

良久之后,宋旭生才像是找到了自己的知觉,长叹了一口气。医生看他缓过劲来了,便对着他开口:“起来试试,看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程婧便将人扶了起来,宋旭生试着动了动,发现真的不疼了。于是他推开了程婧的手,自己往前走了两步,确定自己可以正常活动了。他连忙转身向医生道了谢:“谢谢医生,不疼了,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医生点了点头:“最近注意点,别造成二次脱臼。”

“好的,我会注意的。”宋旭生感激地说道。

崴脚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宋旭生便起身向几人告别:“今天谢谢你们了,天色已晚,我们就不打扰了。”

程婧一愣:“你要现在离开?”

宋旭生点了点头,程婧朝外看了一眼天色劝道:“要不明天再回去吧?”

“不行,申请的时间就是今天,明天再回去说不定会受到处分。”宋旭生坚定地摇了摇头,他不想自己受处分,更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让程婧受处分。

可程婧在这个问题上却丝毫不让:“现在回去很不安全。”

另一边医生也帮着劝他:“这位同志,女同志说的没错,现在这个点出去太不安全了,林子说不定都有野狼。”

“就算背处分,那也比丢了命好。”医生的话让宋旭生陷入了沉思。他刚想说不会有的,但像是为了配合医生的话语,远处传来了不明动物的叫声,那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听得宋旭生有些毛骨悚然。

他是一个极守规矩的人,从小到大都将命令放在第一位,把自己圈在规则里生存。但现在这个情况,却让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决定

看来,归途只能延至明日了。医生的话在理,即便面临处罚,也比命丧荒野强上几分。

于是,二人便在这户人家中暂且安顿下来。

村民自家仅有两间简陋的土坯房,且已无多余床铺可供二人栖身。宋旭生对此并不在意,他觉得,有片瓦遮头便已足够,总比在外头受那刺骨寒风侵袭要强得多。最终,他们决定在厨房中度过这漫长的一夜。

那老实巴交的男人,操着一口浓重的方言,连声道歉,说让他们受委屈了。他解释道,若在平时,他们还能去别家借宿一晚。但此刻夜已深,家家户户都已熄灯入眠,实在不便去打扰。

宋旭生听着那男人满是歉意的话语,连忙摆手示意不必在意。他深知,是他们二人贸然闯入,打扰了人家的平静生活。可那男人却不停地道歉,这让他感到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能给我们提供一个避风的港湾,就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我们感激不尽。”

在一番推让之后,男人终于离去,厨房中只剩下了宋旭生和程婧两人。

一切归于平静,二人相对而坐,沉默无言。唯有火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打破了这夜的寂静。火光映照在他们的脸上,让人看不清他们的神情。

宋旭生轻叹一声,率先打破了这沉默的氛围:“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程婧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后,连忙说道:“不必言谢,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好。”

宋旭生并未追问她为何会出现在那里,答案已显而易见。再问下去,也只是徒增尴尬罢了。于是,他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

“你说,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聊天了?”

程婧认真回想,这些年里,二人第一次平静地吃饭聊天,似乎是在宋旭生决定离开的那个夜晚。但那晚,也仅仅吃了一半,林亮便发起了高烧,她不得不匆匆离去照料。

后来,她才意识到,那是宋旭生想要与她好好告别的时刻。可她,却连最后的告别都未能完成,便半途离开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阵刺痛:“我……”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千言万语的道歉,在此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无法弥补她所造成的伤害。

二人沉默了许久,宋旭生才再次开口:“程婧,放下过去吧,向前看。我已经走出了那段阴影,你也别再困在过去了。”

程婧并未回应,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直到天明。

次日清晨,二人向主人家告了别,骑上自行车朝着基地疾驰而去。

宋旭生一到基地,便直奔曲同舟的办公室请罪。他详细解释了昨晚的缘由:“实在不好意思,曲同志。昨晚我脚崴了,无法赶回基地,只能在村民家借住一晚。”

“宋同志,我相信你的为人。但这里的规矩你也是知道的,我需要问你几个问题。”

“其一,是否有人能证明你的说法?”

宋旭生早已料到会有这一问,犹豫再三后,他还是开口了:“基地内的程婧同志可以证明,基地外收留我的那家村民也可以证明。”

曲同舟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他震惊地询问:“为什么程婧同志可以证明?”

宋旭生轻叹一口气,咬牙说道:“因为昨晚我们在一起。”

曲同舟还未从这震惊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宋旭生又抛出了一个更加惊人的消息:“程婧同志是我的前妻,我们曾经是夫妻。”

曲同舟有些语无伦次:“组织上为什么没有说过这个?你的资料里也没有写这一项。”

宋旭生本来不想提及这些过往,但为了证明自己言论的真实性,他不得不回答。

“刘司令那边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我当时申请调令的时候抹去了这段过去,因为不太想让别人知道。”

既然刘司令那边知道,曲同舟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他让宋旭生先去写个情况说明,到时候会派人去核实情况。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留档备用。”

宋旭生知道规矩,点了点头后便退出了办公室。

本以为事情就会这样过去,但没想到几天后,宋旭生突然被紧急叫到了刘司令的办公室。

宋旭生站在司令办公室门口,心跳如擂鼓。他刚被紧急召回基地,连实验室的白大褂都没来得及脱,袖口还沾着未干的试剂痕迹。推门而入的瞬间,他便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刘司令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军装笔挺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压迫感,而办公桌上那份摊开的文件,标题处绝密二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司令,您找我?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刘司令缓缓转身,鹰隼般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仿佛要把他的每一寸表情都刻进眼底。宋同志,三年前你签署保密协议时,可曾想过会有今天?他的声音低沉得像从地底传来,每个字都带着金属的冷冽。

宋旭生喉结滚动了一下:我始终牢记自己的誓言。

是吗?刘司令突然抓起桌上的钢笔,笔尖重重戳在文件某处,那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核心实验室的监控显示,你离开前曾长时间驻足在3号实验台?

冷汗顺着宋旭生的脊背滑下。那台实验台上,正摆放着他们团队耗时五年研发的新型材料样本,其成分比例一旦泄露,足以让整个项目倒退十年。他想起三天前那个暴雨夜,他因父亲突发急病申请外出,临走前确实在实验台前停留过——但那只是为了确认样本柜的锁扣是否完好。

我...

不必解释。刘司令打断他,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档案袋甩在桌上,有人亲眼看见你在城西茶馆与陌生男子接头,对方递给你的信封里,装着什么?

宋旭生感觉血液都凝固了。城西茶馆?那分明是他去医院途中顺路买药的诊所附近!他刚要开口,刘司令却突然逼近,压低的声音像毒蛇吐信:知道泄露国家机密的代价吗?轻则十年牢狱,重则...他做了个割喉的动作。

曲工呢?宋旭生突然想起团队里另一位核心成员,他昨天还和我讨论过实验数据

曲工?刘司令冷笑一声,他倒是清白得很,毕竟在基地待了八年,根正苗红。不像你...他故意拖长音调,来历不明,档案空白,连婚姻状况都写着离异。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在宋旭生心口。他想起三年前与程婧的婚礼,她穿着笔挺的军装,在亲友的祝福中与他交换戒指。那时她刚从边防调回,眼里还带着高原的霜雪。旭生,她曾握着他的手说,我们都要对得起这身制服。

我要见曲工。宋旭生突然挺直脊背,现在就要。

刘司令盯着他看了足足十秒,突然转身按下桌上的红色按钮。两分钟后,两名警卫员架着宋旭生的胳膊将他拖出办公室。走廊的灯光忽明忽暗,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像极了审讯室里那些令人胆寒的聚光灯。

他被关进地下三层的禁闭室。铁门合上的瞬间,黑暗如潮水般涌来。宋旭生摸索着坐在冰冷的铁床上,指尖触到床板上一道新鲜的划痕——正字还差最后一笔。显然在他之前,已经有人在这里数过了五天。

第一天,他反复回忆离开实验室前的每个细节,甚至数清了实验台上有多少颗螺丝钉。第二天,他开始用指甲在墙上刻算式,试图用数学证明自己的清白。第三天,送饭的警卫员打翻了餐盘,滚烫的汤汁泼在他手背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第四天,他听见隔壁传来压抑的啜泣声,那声音让他想起程婧每次执行完危险任务后的样子。第五天,当铁门再次打开时,他几乎认不出站在门口的曲同舟——那个总是带着温和笑容的工程师,此刻眼底布满血丝,军装领口还沾着可疑的暗红。

出来吧。曲同舟侧身让开道路,事情查清了。

宋旭生踉跄着跨出禁闭室,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是谁?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曲同舟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你前妻。

不可能!宋旭生猛地抓住铁栏杆,程婧绝不会

她承认了。曲同舟打断他,说你是被她利用的棋子,所有证据都是她伪造的。他递来一份文件,上面程婧的签名龙飞凤舞,却歪歪扭扭得像用左手所写。

宋旭生突然想起上周五的深夜,程婧破天荒出现在他宿舍楼下。她穿着便装,发梢还沾着雨滴。明天开始,她当时说,如果有人问你上周三的行踪,就说我们整晚都在一起。

为什么?他记得自己这样问。

她踮起脚尖吻了吻他的额头:因为我想保护你。

此刻,禁闭室外的梧桐树正在落叶,金黄的叶子打着旋儿落在宋旭生脚边。他突然转身,抓住曲同舟的衣领:我要见她。

现在不是时候。曲同舟掰开他的手指,她正在接受审讯

让我见她!宋旭生吼道,声音在走廊里回荡,否则我就把你们如何伪造证据、屈打成招的事捅出去!

曲同舟盯着他看了很久,突然笑了:你果然还是老样子。他整理好衣领,司令同意了,但只能见十分钟。

当宋旭生看到程婧时,几乎认不出她来。她蜷缩在审讯室的角落里,手腕上戴着镣铐,军装下摆还沾着血迹。听到开门声,她缓缓抬头,嘴角扯出一个苍白的笑:你来啦。

为什么?宋旭生扑到铁栏杆前,为什么要承认?

程婧站起来,镣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她走到栏杆前,隔着冰冷的铁条轻轻抚摸他的脸:因为他们说,不认罪就要对你用刑。她的手指冰凉如雪,你记得吗?你说过最讨厌别人弄脏你的实验服。

宋旭生感觉有东西在眼眶里灼烧。他想起程婧每次执行完任务回来,身上总带着各种伤痕,却总是笑着说没事。而现在,她为了保护他,竟然主动跳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傻瓜。他哽咽着,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

程婧突然凑近,嘴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廓:旭生,你抽屉里那份关于新型材料的报告,第三页的数据有误。记得改过来...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还有,别等我了。

警卫员冲进来拉开他们时,宋旭生看见程婧的嘴角在动。他努力辨认她的唇形,终于读懂那几个无声的字:活下去。

三天后,宋旭生站在实验室的落地窗前,看着曲同舟带着文件走进司令办公室。窗外,第一场雪悄然落下,覆盖了整个基地。他摸了摸白大褂口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那是程婧昨晚托人送来的,上面只有一行字:新型材料的稳定剂需要加入0.3%的钯元素。

雪越下越大,模糊了远处的哨塔。宋旭生转身走向实验台,那里,3号样本正散发着幽蓝的光芒,像极了程婧最后一次看他时的眼神。

“逼供这种下作手段,他们绝不会用,这点你应当比我更清楚。”程婧的声音透过审讯室的铁门,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门外,宋旭生紧握双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他们不让我见你,我根本不知道你在里面遭遇了什么!”他的声音里夹杂着焦虑与无奈。

宋旭生深知程婧是为了保护他才独自承担了一切,这份深情让他既感动又愤怒,却无法真正对她发火。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冷静:“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独自扛下这些莫须有的罪名,然后默默等死吗?”

这次,程婧没有像往常那样用玩笑来化解紧张气氛,而是认真地说:“不会,这件事背后还有许多未解之谜。在真相大白之前,我不会有事的。你做好自己的事,别为我分心。”

“别做任何多余的事,也别再卷入这件事,免得引火烧身。”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宋旭生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突然推门而入的曲同舟打断:“宋同志,时间到了,我只能给你们这点时间。”

无奈之下,宋旭生只能跟随曲同舟离开审讯室。与程婧的交谈让他的心情更加沉重。

曲同舟看着宋旭生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开口安慰道:“别想太多,人心难测,看错人不是你的错。”

宋旭生苦笑一声,摇了摇头。对于程婧,他从未有过丝毫的怀疑。他烦躁的,是程婧为他所做的一切,让他感到无比的愧疚和无力。

对他而言,自从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他与程婧之间就已经划清了界限。可现在

这些话,他无法对曲同舟说出口,也不打算解释。两人在岔路口分别,宋旭生独自回到了房间。

然而,在房间门口,他意外地见到了久未谋面的赵晓棠。她手提饭盒,站在门口,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看你好几天没去食堂吃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每天来这里等你,终于等到你了。”

宋旭生愣了愣,随即感激地说:“谢谢你,赵同志。”

赵晓棠摇了摇头,表示不用客气,关切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好几天都没出现?”

宋旭生意识到消息被封锁了,其他人根本不知道内情。于是,他敷衍道:“没什么,我被调到其他地方学习了几天。”

“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和我住一起的程婧同志也好久没见了。”赵晓棠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在自言自语。

听到程婧的名字从别人口中说出,宋旭生心中一阵苦涩,却并未多说什么。

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后,便各自离开了。

夜晚,宋旭生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脑海中思绪纷飞,却始终找不到破解当前困境的方法。

如果这件事抓不到真凶,程婧很可能会被当作间谍处决。国家对于间谍的容忍度为零,背上程婧这条人命,比让他自己去死还要痛苦。

宋旭生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质问上天的冲动:“你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就是为了让我更残忍地死去吗?”

由于查清了事情与宋旭生无关,他很快便恢复了工作。

再次站在这栋大楼底下,宋旭生下意识地看向站岗的士兵。那是一个陌生的面孔,她对着他微笑问好,却再也不是程婧。

宋旭生深吸一口气,回以一个微笑,然后抬脚走进了大楼。

事情被瞒得很好,组里的其他人员对此一无所知。他们亲切地围上来询问他最近去了哪里。

“曲同志怎么说的?”宋旭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打探了一下。

“她就说你有私事,请假了。”同事回答道。

宋旭生便延续了曲同舟的说法:“我请假去处理了一些私人事情,不过现在都已经处理好了。”

同事们也没有多问,反而开始大倒苦水:“还好你回来了,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曲同志跟疯了一样,自己拼命工作还压迫我们,我们都快撑不住了。”

宋旭生笑了笑,象征性地安慰了几句,便让大家投入了工作。

曲同舟是个科研狂人,自从宋旭生来了之后,更是将一些杂七杂八的工作都交给了他,自己只关注实验。

因此,组内的成员其实跟宋旭生关系更好,也更为熟悉。他们平常不会摆什么领导的架子,所以才敢跟他这么肆无忌惮地吐槽。

但现在,宋旭生根本没有心情听这些,他一直都在强颜欢笑,满脑子都是程婧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程婧现在怎么样了,自那次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被允许探望。

几天后,宋旭生得知程婧要被带离这里,去其他地方接受调查。他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求刘司令,他想去送她一程。万一这是最后一次见面,他不想让自己留下更多的遗憾和罪恶感。

程婧被带上直升机的那天,天气异常阴沉,漫天黄沙仿佛要将整个城市吞噬。

宋旭生看见面前消瘦了许多的程婧,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倒是程婧微笑着看向他,笑容里满是宠溺和温柔:“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她其实并没有抱太大希望自己能活着回来。毕竟这件事太过复杂,如果能查清楚的话,她就不会被带离这里了。

因此,她犹豫再三,还是带着一丝祈求开口:“旭生,如果我这次能平安回来,你能原谅我吗?”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趁人之危,也鄙视自己的这种行为。但她真的想要得到宋旭生的原谅,不想临死之际还带着他的恨意离开。

宋旭生在最后一刻还是没忍住泪水,声音哽咽地说:“我从来没有恨过你。”

活了两世,时间早已抚平了一切。他对程婧没有什么可恨的,一切都是宿命使然,平淡接受就好。

两人的告别在押送人员过来带人时被迫中断。程婧最后只留了一句“好好过自己的生活”便跟着几人上了飞机。

在那之后,宋旭生再也没有得到过程婧的消息。他一如往常地投入到工作中去,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每当夜深人静时,他的心中总会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思念和牵挂。

科研狂潮中,竟意外涌现出两位不眠不休的探索者。宋旭生与曲同舟,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竞赛,看谁能在实验室的灯光下坚守得更久。他们的身影,在无数个不眠之夜中交织,几乎忘却了饥饿与疲惫,只沉浸在科学的海洋中。

宋旭生的内心,被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虑所驱使。他必须让自己忙碌起来,否则,程婧可能因他而遭遇不幸的念头就会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这种恐惧,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他的咽喉,让他无法呼吸。他只能通过不断的工作来麻痹自己,让思绪在无尽的实验中飘荡。

组内的成员们,看着这两位近乎疯狂的科学家,心中既敬佩又无奈。他们的激情被点燃,仿佛也加入了一场无形的竞赛,与宋旭生和曲同舟一同在科学的道路上狂奔。这种氛围下,实验的进展如同插上了翅膀,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前冲刺。

当第一次小型发射试验成功的消息传来时,整个实验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震撼。人们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半分钟的寂静后,不知是谁先发出了第一声欢呼,紧接着,欢呼声如潮水般涌来,伴随着喜极而泣的泪水。宋旭生和曲同舟对视一眼,眼中都闪烁着激动的泪光。他们知道,这一刻的胜利,是无数个日夜努力的结晶。

然而,与这份喜悦同时降临的,还有一份意外的惊喜。宋旭生下班归来,竟在房间门口看到了程婧的身影。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确认无误后,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他仿佛从黑暗的深渊中挣脱出来,看到了久违的光明。他迫不及待地奔向她,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而变得美好。

程婧看着眼前这个疲惫而又充满喜悦的男人,心中充满了柔情。她轻声安抚道:“没事了,不用担心。”宋旭生急切地询问:“事情查清楚了?你可以继续工作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害怕这一切都是梦。程婧点了点头,轻声回答:“是的,都查清楚了。”

“那到底是谁干的?”宋旭生追问,他渴望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心安的答案。程婧沉默片刻,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赵晓棠。”宋旭生愣住了,这个名字如同晴天霹雳,让他一时无法接受。“怎么可能是她?”他喃喃自语,声音中充满了不可置信。

“她怎么可能接触到那些机密材料?”宋旭生继续追问,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愤怒。程婧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那天是个采购日。”原来,赵晓棠利用采购日的便利,肆意出行而无需上报。她的出门无人怀疑,更不会有人想到她会与间谍活动有关。

宋旭生从程婧的口中得知,赵晓棠其实并非中国人,而是别国精心培养的间谍。她以普通站岗兵的身份混入基地,凭借善于交往的优势,与所有人都打好了关系。她熟悉基地的每一个角落,出现在哪里都不会引起怀疑。她的人缘极好,与任何人接触都合情合理。她的情商高超,会说话,所有人都喜欢与她聊天吐槽。她就这样轻易地套取了消息,却没想到在传递时被国家拦截。

赵晓棠不甘心失败,她联合同样在村子里接应的人,将一切嫁祸给了宋旭生。宋旭生听完这一切,心中五味杂陈。赵晓棠是他来到这里后第一个认识的人,她进退有度,彬彬有礼,让人感到非常舒服。可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她刻意表现出来的,都是为了套取国家情报。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赵晓棠的笑容,她告诉他这里很好,有什么需要就跟她说。她端着饭盒站在他的门口,关切地问他是否吃饭。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让他无法不动容。他的真诚似乎又一次换来了背叛,他无奈地笑了一声,笑容中带着无限的苦涩。

程婧看着他,心中充满了担忧。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只能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那她会得到什么结果?”宋旭生轻声呢喃,仿佛在询问又仿佛在自言自语。程婧沉默片刻,给出了一个他早已知道的答案:“你知道的。”

是啊,他知道的。间谍的行为无可饶恕,她必须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对她不会有同情和怜悯,只是有些可惜。那么好的一个人,原来是来危害自己国家的人。他的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失望、也有无奈。

多日后,赵晓棠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基地。众人皆惊,组内的同事更是不可置信地来询问他。他一一给出了确定的答案,让大家先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随后便是愤怒。他们愤怒她居然是间谍,更愤怒她的欺骗。因为所有人或多或少都和她有过接触,组内的这帮人与她关系更是非常好,因为他们是被重点打探消息的人群。

这场风波过后,基地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宋旭生的心中却永远留下了这道伤痕。他明白了,在科学的道路上,不仅要有对知识的渴望和追求,更要有对国家的忠诚和担当。他将继续在科学的道路上探索前行,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为国家的繁荣富强贡献自己的力量。而赵晓棠的名字,也将成为他心中一个永远无法抹去的记忆,提醒着他时刻保持警惕和清醒。

当赵晓棠被带走的那天,宋旭生站在走廊尽头,没有上前,只是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她固执地攥着一副旧手套——那是他们初见时,她戴在手上执行任务的装备。同事低声议论,说她临走前还在问“能不能再摸一摸实验室的仪器”,宋旭生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被风惊动的蝶翼。

基地的调查如一场风暴,卷走了许多人的命运。程婧是其中最安静的一个。她离开前,特意选了黄昏时分来见宋旭生。两人坐在操场边的长椅上,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我要走了。”她率先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落叶。

“去哪里?”

“陕北。”她笑了笑,眼底却藏着疲惫,“组织说,这里不适合我。”

宋旭生沉默片刻,说:“回去也好,做你的团长。”

程婧的笑意淡了些,轻声问:“你……会回去吗?”

“不知道。”他望着远处的山峦,“或许,永远留在这里了。”

风卷起几片枯叶,程婧低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能……最后求你一件事吗?”

宋旭生挑眉:“说。”

“陪我去看一次星星,好吗?”

他愣了愣,随即点头:“好。”

两人沿着蜿蜒的小路爬上山顶。夜幕降临,繁星如碎钻般洒满天际,蝉鸣与萤火虫的微光交织成一片静谧的网。宋旭生躺在草地上,望着星空,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自己还是个少年时,也曾这样躺在草地上,对着流星许愿——希望成为最优秀的科研者,希望得到某个人的心。

可后来,他才明白,许愿是最无用的事。

上一世,他许愿程婧会爱他,直到死,她都未曾回头;他许愿不再与她纠缠,可命运却让他们再次相遇,甚至差点为她丢了性命。

“你看,有流星!”程婧突然轻声说。

她抬手许愿,姿态虔诚得像个孩子。宋旭生忍不住问:“你许了什么愿?”

“希望我爱的人,一生平安。”她回答得很快,仿佛怕被看穿心事。

宋旭生的睫毛颤了颤,却见她已转移话题:“你以前,不是最爱许愿吗?”

“那是以前。”他淡淡道,“现在才明白,许愿没用。”

程婧沉默片刻,忽然问:“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自请调来这里。”

宋旭生摇头:“不后悔。”他顿了顿,声音轻却坚定,“我在做我喜欢的事,为了热爱而奋斗,怎么会后悔?”

程婧望着他,眼底泛起一丝温柔:“好……希望你早日成功,为了国家,也为了你自己。”

“会的。”

夜色渐深,两人起身下山。程婧走在前面,忽然停下,转身问:“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宋旭生看着她,平静地说:“如果你愿意,我没意见。”

程婧笑了笑,却带着几分苦涩:“但你可能会一辈子困在这里……”

“或许吧。”他轻声说,“但这是我选择的。”

程婧张了张嘴,最终只说:“好……希望你幸福。”

“你也是。”

两人于星空下告别,从此天各一方。

程婧回到陕北军区,再未见过宋旭生。她知道他的位置,却再也进不去那个世界。

多年后,国家新型武器研究成功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宋旭生的照片和名字登上各大报纸头条,电视里循环播报着他的成就。程婧坐在电视机前,看着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仿佛看见了他初见时的模样——那时的他,眼神里带着青涩的执着,而如今,他已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模样,打破了曾经的人生,于灰烬中重生。

她轻轻抚摸着电视屏幕,低声说:“你做到了……”

窗外,星光依旧璀璨,仿佛那夜的山顶,而那个陪她看星星的人,已永远留在了她的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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