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新来的领导调去北非,年薪从170万降到30万,我当场辞职后,前老板给我打来140多个电话

发布日期:2025-10-25 点击次数:108

皇甫嵩把那份调职令甩在我面前的瞬间,偌大的会议室里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听得见。“北非摩洛哥,卡萨布兰卡办事处,技术服务顾问,年薪30万。”我的视线死死钉在那张纸上的数字,170万到30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三秒钟后,我站起身,解下脖子上的工牌,随手扔在光滑的会议桌上,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迈出华创科技大厦旋转门的时候,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开始歇斯底里地振动。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是上官总,未接来电的红色数字已经飙升到了140多个。但我一个都不想理会。

01就在三个月前,我还是华创科技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那天深夜,我带领团队从日本东京飞回深圳,飞机降落在宝安机场时,已经是凌晨三点。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到达大厅,看到大中华区总裁上官宏亲自站在出口等我时,我心里就清楚,这次成了。“楚渊,大家辛苦了。”上官总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9000万美元,东芝株式会社这笔订单是咱们今年最关键的一仗。集团总部已经发来嘉奖令了。”我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感觉骨头都在嘎吱作响:“全是团队兄弟们拼出来的,日本人对细节的苛求到了偏执的程度,光是技术规格书我们就反复修改了二十多版。”“你的能力我最清楚。”上官总递给我一个厚实的牛皮纸袋,“这是董事局特批的奖金,你先收着。明年第一季度的晋升提名,大中华区执行总裁的位置,就是你的了。”纸袋里是一张银行本票,320万。那一瞬间,我感觉过去十年的所有付出都有了回报。2013年我刚加入华创的时候,只是个普通的软件工程师,年薪不过20万出头。十年时间,我从最底层一步步爬到大中华区技术总监,年薪170万,手底下带着一个近三百人的技术团队。我妻子慕容瑾总说我是她见过最不要命的工作狂。这话不假,这些年我几乎没有在晚上十一点前踏入过家门,周末泡在公司更是家常便饭。但我认为这一切都值得,前年我们在深圳湾买下了一套三百多平的海景大平层,去年女儿也顺利进入了顶尖的国际学校。上官总一直是我职业生涯的贵人。他也是老一辈技术人转型的管理者,对有真本事的人格外器重。他曾对我说过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在咱们这个行当,技术是你的脊梁,客户信任是你的铠甲。这两样东西你都握在手里,走到天涯海角也饿不着。”我始终把这句话奉为圭臬。十一月的深圳夜晚已经有了些许凉意,上官总开着他的辉腾送我回家的路上,聊起了公司最近的变动。“集团总部要空降一个高管下来,担任新的大中华区总裁。”他点燃一支烟,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萧索,“我得回调集团总部,去当个战略发展顾问。”我心里猛地一沉:“什么时候的决定?”“下个月就得完成交接。新来的人叫皇甫嵩,斯坦福的MBA,在硅谷巨头公司干了十年。”上官总透过后视镜看了我一眼,“年轻人,背景很硬,集团高层对他寄予厚望。”“上官总,您这一走,我们这帮兄弟……”“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跟董事局那边通过气了。”上官总拍了拍方向盘,发出沉闷的响声,“你的本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东芝这笔订单就是你最硬的功劳簿。新领导来了,你稳住局面,好好辅佐他就行。”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慕容瑾关掉床头灯,在黑暗中轻声问我:“有心事?”“上官总要被调走了。”“那你呢?对你有什么影响?”“应该问题不大吧。”我不太确定地回答,“我手上攥着公司一半的核心项目和客户,新来的领导不管怎么样,总得依靠我们这些干活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我,想法还是太简单了。02皇甫嵩是在12月10号那天正式走马上任的。公司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欢迎会,所有总监级别以上的管理层悉数到场。皇甫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意大利手工西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年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华尔街精英的气息。可他一开口,就让我感觉到了不对劲。“各位同仁,我受集团委派来到这里,首要任务是推动大中华区的业务模式进行战略升级。”皇甫嵩站在讲台上,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我注意到一个现象,我们很多的业务打法,还停留在十年前的水平。客户关系过度绑定个人,技术交付缺乏统一标准,内部管理还是江湖兄弟式的作风。这些,都必须彻底改变。”我坐在第一排,脸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这番话,矛头直指我们这些跟着公司打江山的老人。会议结束后,皇甫嵩把我一个人叫进了他的办公室。“秦总监,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他主动伸出手,握手时力道极大,像是在宣示主权,“东芝那个项目我看过了,完成得很出色。不过,我有几个疑问想跟你探讨一下。”“皇甫总您请讲。”他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份PPT:“这是你们团队的项目复盘报告,我发现一个问题。在整个谈判周期里,所有关键节点的决策都是由你一个人主导的,其他团队成员的角色更像是执行者。我想知道,万一你休假或者临时有事,这个项目是不是就会陷入停滞?”我怔了一下,解释道:“皇甫总,这种亿级的大客户谈判,本来就需要一个核心决策者来全程把控。在咱们这个行业,客户很多时候认的是人,而不是公司品牌……”“这恰恰就是问题的根源所在。”皇甫嵩打断了我的话,他摘下眼镜,用一块丝绒布仔细擦拭着镜片,“过度依赖个人英雄主义,这不是一个现代化企业的健康生态。我们要建立的是一套标准化的、可复制的流程,要让系统中的每一个人都成为可以被替换的模块。只有这样,公司这台机器才能永续、高效地运转。”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皇甫总,我理解您的管理哲学。但是,我们所处的精密机器人行业有其特殊性,技术壁垒高,客户的决策链条非常长,没有三五年的深度信任关系积累,根本不可能拿下关键订单。”“那就更需要改变。”他重新戴上眼镜,目光锐利地直视着我,“秦总监,你在公司服务了十年,也该考虑培养自己的接班人了。我看过你的资料,39岁,正是一个职业经理人最黄金的年龄。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直维持现状,你个人的天花板在哪里?公司的天花板又在哪里?”

这番话,说得我哑口无言。“这样吧,你把手上所有核心客户的资料库整理一份出来,下周一之前交给我。”皇甫嵩站起身,这个动作明确地表示谈话结束了,“我们要建立一套全新的客户关系管理系统,把所有零散的个人资源,全部整合到公司的中央平台上来。”走出他办公室的时候,我感觉胸口闷得发慌。那天晚上,我约了我的老部下贺云飞在公司楼下的清吧坐了坐。云飞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现在是高级技术经理,我们俩关系一直很好。“师傅,这个新来的头儿,到底是什么路数?”贺云飞喝了口威士忌,压低声音问道。“不好判断。”我摇了摇头,“但来者不善。他让我交出所有的客户资源。”“那你怎么说?交还是不交?”我沉默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他现在是一把手,我能有什么办法?”贺云飞叹了口气:“我听内部消息说,他是集团副董事长周董那边的人。周董和咱们上官总向来不是一个阵营的,这次派皇甫嵩下来,恐怕就是来清洗咱们这批老人的。”“别胡乱猜测。”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没人能抓住把柄。”但我心里比谁都清楚,一场风暴,恐怕已经无可避免了。03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新官上任三把火”。皇甫嵩上任的第二周,就大刀阔斧地推动了组织架构重组。我原本统管的大技术部被强行拆分成了三个独立的业务单元,负责人全是他从集团总部带来的心腹。我还挂着技术总监的虚衔,但手下的兵,已经被夺走了大半。更让我感到屈辱的是,那几个我跟进了数年的大客户项目,也被他用一纸命令粗暴地重新分配了。12月底的那次周会,场景我永生难忘。“从今天起,所有在跟进的大客户项目,都要进行重新梳理和分配。”皇甫嵩在会议室里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宣布,“秦总监手上的项目负荷太重,一个人精力有限,不利于项目的精细化管理。我决定,把日本和欧洲的四个项目,移交给新成立的国际业务一部;北美的两个项目,移交给战略客户二部。秦总监以后就专注于大中华区的本地市场开拓。”我坐在那里,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脸上的表情一定难看到了极点。周围的同事们开始窃窃私语,我清晰地听到有人说:“这是要彻底把秦总给架空了啊……”会议一结束,我立刻追到皇甫嵩的办公室:“皇甫总,这些项目每一个都是我从零开始,花了几年心血才谈下来的,现在突然换人,客户那边我怎么去交代?”“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建立我们新的标准化对接流程。”他甚至没有抬头看我,眼睛依旧盯着电脑屏幕,“秦总监,你要学会放权。公司这艘大船,不能永远绑在某一个水手身上。”“可是……”“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他终于抬起头,语气变得冰冷而强硬,“下周一正式执行。哦对了,你的办公室也需要调整一下。28楼的独立办公室要留给国际业务一部,你搬到8楼的开放办公区去吧。”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感觉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喘不过气来。从28楼的总裁助理级别办公室,到8楼的普通工位;从手握公司最核心的客户资源,到被彻底边缘化。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让我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那天晚上回到家,慕容瑾一看到我的脸色,就知道公司出事了。“发生什么了?”她给我递过来一杯温水。我把公司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说完之后,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瘫倒在沙发里。慕容瑾沉默了很久,然后问我:“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还能怎么办?先忍着吧。”我苦涩地笑了笑,“我现在39岁,不上不下。房贷每个月要还5万,女儿一年的学费就要40万。这个节骨眼上辞职,哪有那么容易找到下家?”“要不,你给上官总打个电话问问情况?”“上官总现在被调回集团,说是战略顾问,其实就是个虚职,自身都难保。”我摇了摇头,“我听说,周副董事长那一派正在全面清理上官总之前的人脉和势力。”慕容瑾走过来,握住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楚渊,我相信你的能力。是金子,不可能一直被沙子埋没的。”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对这份工作,对这家我付出了十年青春的公司,彻底死了心。04搬到8楼的开放办公区后,我的处境变得愈发尴尬和难堪。过去那些对我毕恭毕敬的下属,现在见到我都绕着走,他们不再向我汇报任何工作。我成了一个没有实权,只挂着总监头衔的“高级技术顾问”。每天坐在小小的工位上,眼睁睁看着那些我视若珍宝的项目一个个被移交出去,那种滋味,比刀割还难受。更糟糕的是,皇甫嵩带来的那帮“精英”,根本搞不定那些已经被我服务多年的大客户。1月中旬,国际业务一部的负责人张扬找到了我。这张扬是皇甫嵩从硅谷挖回来的,履历金光闪闪,但处理实际业务却是个眼高手低的草包。“秦哥,东芝那边出了点状况。”张扬站在我的工位旁边,脸上堆着虚伪的笑容,“他们的技术负责人对我们的新方案很不满意,要求重新评估合作。我们团队去了两次,连门都没进去。您看,您能不能……”“张经理,皇甫总不是一直强调要建立标准化流程吗?”我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你们国际业务一部既然接手了这个项目,就应该拿出你们的专业能力去解决。”“可是客户那边点名要见您……”“那你应该去跟皇甫总汇报。”我打断他,转回头继续盯着自己的电脑屏幕,“我现在只负责大中华区的本地业务,日本市场的事情,不归我管。”张扬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走了。我心里当然不是滋味。东芝这个客户,是我花了整整三年时间才攻下来的,从最初的技术交流会,到后来的商务谈判,每一个环节我都亲力亲为。现在客户那边出了问题,我比谁都着急。但我更清楚,如果我现在心软去帮忙,就等于向皇甫嵩承认,这个公司离了我玩不转。那样,他只会更有理由,用更狠的手段来打压我。果不其然,三天之后,皇甫嵩亲自找到了我。他的态度比之前缓和了不少:“楚渊,东芝那边的情况确实有些棘手。我知道你跟他们的CTO佐藤先生私交不错,能不能出面帮忙协调一下?”我看着他,心里一阵冷笑。现在需要我了,就想起我的价值了?“皇甫总,我现在只是一个技术顾问,这种级别的客户事务,我觉得由我出面不太合适。”皇甫嵩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秦楚渊,你这是什么态度?公司现在面临困难,你作为公司的元老,难道不应该主动分忧吗?”“皇甫总说得没错,我确实应该为公司着想。”我站起身,平静地与他对视,“但是您之前也说过,不能让公司过度依赖某一个人的能力。现在出了问题就来找我这个‘个人’,这是否跟您推行的管理理念,有些自相矛盾呢?”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皇甫嵩死死地盯着我,金丝眼镜后面的那双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秦楚渊,你不要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华创离了谁,地球都照样转。”“那就让它转吧。”我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如果没别的事情,我先去忙了。”走出他办公室的时候,我的手在控制不住地发抖。我知道,我和皇甫嵩之间,已经彻底撕破了脸。2月初,公司召开年度总结大会。会上,皇甫嵩意气风发地宣布了新一年的人事任命计划。当他念到我的名字时,整个会议室瞬间鸦雀无声。“经集团董事局研究决定,秦楚渊同志调任北非摩洛哥分公司,担任技术服务顾问一职,负责非洲区域的客户技术支持工作。”技术服务顾问,这是什么职位?我为公司效力十年,从一个普通工程师做到大中华区技术总监,现在要把我发配到非洲去做最基层的技术支持?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台上的他,等着他把话说完。“考虑到非洲地区的实际薪酬水平,薪酬标准将按照当地标准执行,折合年薪30万人民币。”30万。从170万,到30万。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有人在小声议论,有人用同情的目光偷偷看我。贺云飞坐在我身边,嘴唇都在哆嗦,他凑过来小声说:“师傅,他这不是调岗,他这是要把你往死里整啊……”我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投影屏幕上那份刺眼的调令。皇甫嵩继续往下念其他人的任命,仿佛刚才宣布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以上人事调整,将从下月一号开始正式生效,请相关同事尽快做好工作交接。”他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目光在全场扫视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我的身上,“大家对以上决定,还有什么问题吗?”我站了起来。整个会议室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聚焦到了我的身上。我一步步走到台前,伸手拿起那份打印出来的调令,一个字一个字地仔细看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北非摩洛哥,卡萨布兰卡,技术服务顾问,年薪30万。“皇甫总,我有一个问题。”我抬起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意外,“这个调令,是集团董事局的决定,还是大中华区的决定?”皇甫嵩推了推眼镜,官腔十足地回答:“当然是集团通盘考虑后研究决定的。”“那么请问,您有集团总部的正式红头文件吗?”我盯着他的眼睛,步步紧逼,“按照公司的规章制度,任何跨洲际的人事调动,都必须持有集团人力资源中心盖章的正式文件。您这份打印件上,我怎么没有看到任何公章?”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皇甫嵩的脸色变了:“秦楚渊,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在质疑公司的决定?”“我不是质疑,我只是在遵守流程。”我把那份调令轻轻放回桌上,“皇甫总您不是一直强调,要建立标准化的流程和制度吗?那么我想请问,您现在这个决定,本身是否符合您所说的标准化流程?”“秦楚渊!”皇甫嵩终于绷不住了,猛地一拍桌子,“你不要在这里胡搅蛮缠!这是集团的全球化人才战略布局,你应该以大局为重,服从安排!”“服从大局?”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皇甫总,年薪从170万降到30万,职位从技术总监降到基层顾问,您管这个叫全球化人才战略布局?”“这是非洲地区的薪酬标准……”“那为什么不按照公司外派人员的标准执行?”我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公司明文规定,外派核心员工,薪酬标准是在原国内薪资基础上,额外增加30%到50%的地区艰苦补贴。如果真是正常调动,我的年薪应该是170万加上至少50万的补贴。可您这个30万,是直接把我当成摩洛哥本地招聘的员工了吧?”会议室里一片哗然,所有人都被我揭露的内幕震惊了。皇甫嵩的脸色已经变成了铁青色:“秦楚渊,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煽动人心!公司的决定,你必须执行!”我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陪伴我十年的蓝色工牌。“皇甫总,我执行。”我将工牌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从这一秒开始,我,秦楚渊,正式辞职。”那一刻,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05走出华创科技大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二月的深圳,天空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湿冷的空气钻进骨头缝里。我站在公司门口,点燃一支烟,但夹着烟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十年青春,十年心血,就这样画上了一个句号。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地震动,我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上官宏打来的。我直接按掉了。不到三十秒,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还是上官宏。我继续按掉。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里,我的手机响了无数次,屏幕上密密麻麻地堆叠着同一个名字。我干脆利落地选择了关机。打车回家的路上,我一直木然地看着窗外。南山科技园的高楼,后海的璀璨灯火,这座我奋斗了十年的城市依旧繁华喧嚣,可我却突然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抛弃的孤魂野鬼,与这一切都格格不入。到家的时候,慕容瑾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准备晚餐。听到开门声,她探出头来,笑着问:“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当她看到我的表情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出事了?”我在沙发上坐下,把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说完之后,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慕容瑾站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对不起。”我低下头,声音沙哑,“我把一切都搞砸了。”她快步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紧紧握住我的手:“你没有做错任何事。尊严,比那份工作重要一万倍。”“可是……”我看着她,眼里满是愧疚,“我们的房贷,还有女儿的学费……”“我知道。”慕容瑾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但她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掉下来,“但我宁愿我们以后省吃俭用,也不能让你在外面受这种奇耻大辱。楚渊,你这么有本事,离开那个破公司,一定能找到更好的地方。”我再也忍不住,一把将她紧紧拥在怀里,眼眶瞬间湿润了。那天晚上,我重新打开了手机。开机的一瞬间,手机像是疯了一样,提示音响个不停。上百个未接来电,几乎全都是上官宏打来的。还有无数的讯息,贺云飞、老同事们,都在焦急地问我,是不是真的辞职了。我耐着性子,一条一条地回复,告诉他们我没事,让他们不用为我担心。晚上十一点,上官宏的电话又打了进来。这一次,我接了。“楚渊!你总算肯接电话了!”上官总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急切,“你现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找你!”“上官总,不用了。”我靠在阳台的栏杆上,看着远处深圳湾大桥上流动的车灯,“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听我解释!”上官总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皇甫嵩这次做得实在太过火了!我已经以我个人的名义,向集团董事局主席投诉了他!你不要冲动,先回来上班,我们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上官总,我不会回去了。”我打断了他的话,语气无比坚定,“无论最后董事局怎么处理这件事,我都不会再踏进华创的大门一步。”“楚渊,你要考虑清楚。你现在39岁,正是职业生涯最关键的时期,这时候裸辞,对你未来的发展非常不利……”“我想得非常清楚。”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但是楚渊,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什么事?”“皇甫嵩这个人,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你的。你手上掌握着公司太多核心技术和客户关系,他一定会想尽办法限制你,甚至,可能会动用法律手段来对付你。”我冷笑一声:“那就让他来吧。我行得正,坐得端,不怕他搞任何小动作。”“你的竞业限制协议还在有效期,两年之内,你不能去任何有竞争关系的公司。”上官总最后提醒道,“这段时间,你务必万分小心。”挂断电话,我站在阳台上吹了很久的冷风。竞业协议,我当然记得。当年晋升总监时签的,公司为此一次性支付了我120万的竞业补偿金。这意味着,在接下来的两年里,我不能踏入精密机器人行业的任何一家公司。39岁,背着沉重的房贷,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家庭,再加上两年的竞业限制,我的未来,在哪里?06辞职后的第一周,我过得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每天早上在固定的生物钟时间醒来,第一反应就是抓起衣服准备去上班。然后才猛然惊觉,自己已经是个失业人员了。慕容瑾表现得非常体贴,在我面前绝口不提钱的事情。但我心里清楚,我们账上的存款,在扣除房贷和各种开销后,最多也就能支撑一年。女儿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家里的气氛不对劲。有天晚上,她趴在我的怀里,小声地问:“爸爸,你最近是不是不开心?”我摸了摸她的头,强颜欢笑:“爸爸没事,就是工作太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那爸爸以后都不用去上班了吗?”“暂时不用了。”“太棒了!”女儿高兴得从我怀里跳了起来,“那爸爸以后每天都可以送我上学,接我放学了!”看着女儿天真烂漫的笑脸,我心里五味杂陈,既心酸又温暖。第三天,贺云飞约我出去喝酒。在一家喧闹的居酒屋里,他告诉了我公司的最新动态。“师傅,你走了以后,公司现在彻底乱成了一锅粥。”贺云飞灌下一大口啤酒,满脸愁容,“技术部的好几个核心骨干,也跟着你递了辞职信。现在整个部门走了将近三分之一的人。”“皇甫嵩呢?他没什么表示?”“他能有什么表示,还是那套官话,说什么公司正常的人员流动,有利于新陈代谢。”贺云飞摇了摇头,一脸鄙夷,“但是那几个大客户的项目,现在全都亮了红灯。东芝那边已经放出话来,如果你不回去负责,他们就要重新考虑这次合作。”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师傅,你说那个皇甫嵩是不是脑子有病?”贺云飞压低声音,愤愤不平,“公司最值钱的是什么?不就是你带出来的这帮兄弟,不就是你手里积累的这些客户关系吗?他倒好,一上来就把公司最核心的资产给亲手毁了。”“他有他的管理逻辑。”我放下酒杯,声音有些沙哑,“他想建立一套不依赖任何个人的标准化体系,从理论上来说,并没有错。”“理论是理论,现实是现实啊!”贺云飞急了,“咱们这个行业,技术和服务最终都要落实到人身上。客户的信任是几年甚至十几年积累下来的,哪是说换就能换的?”我苦笑:“所以我选择离开。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知道。”我点燃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先歇着吧。有几个猎头倒是给我打了电话,但都是同行业的公司,我签了竞业协议,去不了。”贺云飞犹豫了片刻,忽然眼睛一亮:“师傅,要不……你自己出来单干?”我愣了一下:“创业?”“对啊!你想想,你手里有核心技术,有客户人脉,有行业声望。现在华创跟你闹成这样,那些老客户肯定都站在你这边。你完全可以自己拉起一个团队,成立一家新公司。”贺云飞越说越兴奋,脸都有些涨红,“到时候,我第一个辞职跟你干!”我摇了摇头,掐灭了手中的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创业需要大笔的启动资金,需要一个完整的团队,更需要时间。而且,我身上还背着竞业协议,真要现在创业,华创肯定会告我,到时候更是麻烦。”“那就熬过这两年!”“两年……”我喃喃自语,“两年后,我就41岁了。”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贺云飞把我送回家的时候,我已经醉得不省人事。慕容瑾吃力地把我扶进门,帮我换下衣服,安顿在床上。迷迷糊糊之间,我好像听到她在阳台上打电话。“上官总,您好,我是慕容瑾……是的,楚渊他喝多了,心情很不好……我想冒昧地问一下,公司那边,事情真的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吗?……我明白了……好的,谢谢您……”我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那一夜,我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梦到自己刚毕业时,意气风发地走进华创科技的大门;梦到第一次拿下百万订单时的狂喜;梦到上官总拍着我的肩膀说“好样的,没看错你”;也梦到皇甫嵩把那份冰冷的调令拍在我面前的那一刻……等我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床头柜上的手机正在执着地震动。我拿起来一看,又是上官宏。这一次,我划开了接听键:“上官总。”“楚渊,你听我说。”上官总的声音听起来异常严肃,“公司出大事了。”我心里咯噔一下:“什么事?”“东芝株式会社那边,彻底谈崩了。”07电话里,上官宏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焦灼和疲惫。“张扬那个蠢货,带队飞去东京三次,一次比一次谈得糟糕。”上官总说,“最后一次,东芝的CTO佐藤先生直接把他们的方案摔在了桌子上,说如果秦楚渊先生不亲自来谈,这个项目就到此为止。”我坐在床上,宿醉后的头疼欲裂:“然后呢?”“皇甫嵩亲自飞过去了,在东京待了整整五天。但是一点用都没有,人家佐藤先生根本不给他面子,连见都不肯见他。”上官总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昨天晚上,东芝株式会社正式发来了律师函,单方面宣布终止合作。9000万美元的订单,就这么打了水漂。”我沉默了。“这还不是最糟的。”上官总继续说,“北美那边的两个大客户也出了问题。他们都在问,为什么负责项目的秦总监被换掉了?他们说只信任你带领的团队。”“上官总,您现在给我打这个电话,是想让我回去收拾烂摊子?”“楚渊,我知道你心里有委屈,有怨气。”上官总的语气变得恳切起来,“但是现在公司是真的到了危急关头。那些客户,那些项目,没有你,真的没人能搞定。”“上官总,我很感激您这些年对我的提携和照顾。”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阴沉的天空,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有些事情,不是我回去就能解决的。皇甫嵩是怎么对我的,整个公司的人都看在眼里。我现在回去,算什么?一个被呼来喝去的工具吗?”“我已经把所有情况都向集团董事局主席做了汇报。”上官总说,“董事局对皇甫嵩近期的表现非常不满意,正在重新评估他的管理能力。”“所以呢?”“所以,只要你愿意回来,集团可以给你更好的条件。”我笑了:“上官总,您就别绕圈子了,直接说吧,什么条件?”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大中华区执行总裁,直接向集团总部汇报。年薪350万,外加项目分红。”上官总缓缓地抛出了他的筹码,“皇甫嵩调回总部另作任用,你来全面主持大中华区的工作。”我的手猛地攥紧了手机。350万,执行总裁,这正是我之前梦寐以求的位置。“集团什么时候做的决定?”“就在昨天晚上的紧急董事会上。”上官总说,“现在,所有人都在等你一句话。”我闭上眼睛,大脑在飞速地运转。这个条件,毫无疑问,非常诱人。但是……“上官总,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楚渊,公司真的等不了了。”上官总的声音变得无比急切,“东芝那边给了最后期限,如果这周五之前我们拿不出解决方案,他们就要启动跨国诉讼,起诉我们违约。这不仅仅是9000万美元的损失,这关系到华创在整个国际市场的声誉!”“我明白。但我还是需要时间。”挂断电话,我坐在床上,呆呆地出了很久的神。慕容瑾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走进来:“醒了?胃里肯定不舒服,先喝点粥暖暖。”我接过碗,却没有喝。“瑾儿,如果是你,你会怎么选择?”她在我床边坐下,温柔地看着我:“什么意思?”我把上官总电话里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慕容瑾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楚渊,你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觉得,华创是真心认识到了你的价值,想挽留你,还是因为现在走投无路,不得不把你请回去当救火队员?”这个问题,一针见血,直击要害。“应该……是后者吧。”我苦涩地笑了,“如果不是项目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他们又怎么会想起我这个被扫地出门的人?”“那你现在回去,就只是去给他们擦屁股的。”慕容瑾的眼神清澈而坚定,“你以前给我讲过职场的残酷。今天他们可以因为需要你而把你捧上神坛,明天等危机过去,或者等你的价值被利用完了,他们照样可以毫不留情地把你一脚踢开。”我看着她,心里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流。“但是350万,执行总裁……”我挣扎着说,“这个机会,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次。”“那就让它错过吧。”慕容瑾握住我的手,语气异常坚定,“楚渊,你才39岁,你有无人能及的技术,有别人抢不走的客户人脉。你的未来,不一定非要绑在华创那艘破船上。”“可是我还有竞业协议……”“那就等两年。”她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和自信的光芒,“这两年,我们正好可以静下心来,好好筹备我们自己的公司。等竞业期一过,你就自己创业。到那个时候,你才是真正为自己打工的老板,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我愣愣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与我同床共枕了十年的女人。“你不害怕吗?”我问,“这两年我们几乎没有收入,只能坐吃山空。而且创业的风险那么大……”“我不怕。”她笑了,笑容里充满了力量,“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虽然现在是全职太太,但在那之前,我在顶级律所的商事部干了五年。我的人脉和专业知识都还在。我可以帮你起草商业计划书,帮你对接投资人。而且,我们不是还有些存款吗?省着点花,撑过两年绝对没问题。”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决定,不是拿下多少大单,不是赚了多少钱,而是娶了眼前这个女人。“好。”我反手握紧她的手,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心底涌起,“就这么定了。我们自己干!”下午,我给上官宏回了电话。“上官总,非常感谢您的好意,但我决定,不回去了。”“楚渊……”“上官总,您对我的知遇之恩,我秦楚渊一辈子都记在心里。”我打断他,“但是有些路,终究要自己去走。今天公司需要我的时候把我请回去,明天呢?后天呢?我不想再过那种命运被别人掌控的日子了。”电话那头,上官宏沉默了很久很久。“我明白了。”他最后叹了口气,“那我祝你好运。不过楚渊,你要记住一句话:江湖路远,但圈子很小,保不齐哪天,我们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再见。”“我记住了。”挂断电话,我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和释然。是的,我拒绝了350万的年薪,拒绝了执行总裁的职位。但我为自己,赢得了自由和未来。那天晚上,我和慕容瑾彻夜未眠。我们兴奋地讨论着未来公司的方向,讨论市场定位,讨论团队的组建。越聊越觉得前路光明,越聊越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能成。“楚渊,你知道你最大的财富是什么吗?”慕容瑾靠在我的肩膀上说,“不是你的技术,也不是你的客户关系,而是你的人品。”我愣了一下:“人品?”“对。”她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你在华创十年,对下属仗义,对客户真诚,对工作负责。那些客户为什么只认你?不就是因为他们信任你这个人吗?等你将来创业,这些无形的信任,就是你最宝贵的资产。”我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而且,你还有一大批愿意追随你的兄弟。”慕容瑾继续分析道,“像贺云飞他们,肯定都愿意跟你出来闯。你根本不缺核心团队。”“那就只缺钱了。”我苦笑道,“要启动一家精密机器人公司,启动资金至少要一千万,我们手上的存款还差一大截。”“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慕容瑾说,“我之前的老板自己成立了一家创投基金,我可以约他见个面,聊一聊我们的想法。”那一夜,我们聊到了凌晨四点。最后,慕容瑾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楚渊,我相信你。无论未来有多难,我都陪着你一起走。”我搂紧她,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是的,我要创业,两年后,我要成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公司,要带着那些信任我的兄弟们,干出一番真正属于我们自己的事业。至于现在?现在我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好好规划,好好为两年后的爆发积蓄力量。手机又在桌上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还是上官宏发来的讯息。我没有再看。因为,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第三天下午,家里的门铃突然被按得震天响,我从猫眼里一看,是贺云飞。我打开门,他满脸焦急,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连气都来不及喘匀。“师傅,不好了!你快看!”他将一份文件袋塞到我手里,声音都在发颤,“公司……公司把你给告了!”

08我撕开文件袋的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叠厚厚的纸。最上面的一张,是深圳市南山区人民法院的传票,白纸黑字,鲜红的公章刺得我眼睛生疼。原告:华创科技(深圳)有限公司。被告:秦楚渊。案由:违反竞业限制协议纠纷。我快速地翻看着后面的起诉状。华创科技的诉讼请求写得清清楚楚,措辞严厉:一,请求法院判令被告秦楚渊继续履行竞业限制协议,两年内不得从事任何与原告有竞争关系的业务;二,请求法院判令被告秦楚渊返还竞业限制补偿金120万元;三,请求法院判令被告秦楚渊赔偿因其离职可能给公司造成的商业损失,暂计800万元!八百万!我捏着那几张纸,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师傅,这……这怎么办啊?”贺云飞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皇甫嵩这一招太毒了!他这是要彻底把你往死路上逼啊!不仅要用竞业协议把你锁死两年,还要让你背上巨额债务!”我没有说话,只是感觉一股怒火从胸腔直冲头顶。我预想过皇甫嵩会报复,会使绊子,但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做得这么绝,这么狠!这已经不是职场斗争了,这是赤裸裸的赶尽杀绝!“师傅,你别急,我们找律师,我们跟他打官司!”贺云飞还在旁边焦急地说着。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云飞,你先回去。”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件事我自己处理,你不要被牵扯进来。你在公司里,注意保护好自己。”“可是师傅……”“听我的。”我的语气不容置疑。送走贺云飞,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那份传票,感觉一阵阵地发冷。皇甫嵩的目的很明确,他就是要通过这场诉讼,把我彻底搞臭,搞垮。一旦我败诉,不仅要背上八百万的赔偿,更重要的是,我的职业声誉就全完了。以后在这个行业里,谁还敢用一个被法院判定违约的人?他这是要断了我的所有后路。慕容瑾买菜回来,一进门就看到了我铁青的脸色和茶几上的法院传票。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快步走过来,拿起文件迅速看了一遍。“混蛋!”她看完之后,气得浑身发抖,一向温婉的她,第一次爆了粗口,“这简直是流氓行径!他们这是恶意诉讼!”我看着她,满心的疲惫和无力:“瑾儿,我可能……真的要被他拖垮了。”慕容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我身边,握住我冰冷的手,眼神却异常坚定:“楚渊,别怕。有我在。”她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把我们当年签的那份竞业协议找出来,我来看看。打官司,我才是专业的。”09在书房的保险柜里,我翻出了那份已经有些泛黄的竞业限制协议。这是七年前,我晋升为技术总监时与公司签订的。当时的我,意气风发,满心都是对公司的感激和忠诚,根本没有仔细研究过里面的条款,大笔一挥就签了字。现在看来,那时的自己,是多么的天真可笑。慕容瑾接过协议,坐在书桌前,打开了台灯。灯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专注。她看得非常仔细,一页一页,一个字一个字地审阅,时而用笔在纸上做着标记,时而锁紧眉头,陷入沉思。我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给她泡了一杯热茶。整个书房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从黄昏变成了深蓝,又从深蓝变成了墨黑。我心里七上八下,坐立不安。这份协议是公司法务部拟定的,里面肯定布满了各种对公司有利的陷阱。我们真的能找到翻盘的机会吗?将近午夜十二点的时候,慕容瑾忽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楚渊,你过来。”她向我招了招手。我立刻走了过去,紧张地问:“怎么样?有发现吗?”“有。”慕容瑾的嘴角,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皇甫嵩想用法律来对付我们,那我们就用法律,给他好好上一课。”她指着协议中的一个条款,对我说道:“你看这里,协议第五条第三款:‘甲方(华创科技)应在本协议签订后,一次性向乙方(秦楚渊)支付竞业限制补偿金人民币120万元。’这是协议的核心条款之一,对吗?”我点了点头:“对,我签完字的第二个月,这笔钱就跟着工资一起打到我卡上了。”“问题就出在这里。”慕容瑾的眼睛亮得惊人,“‘跟着工资一起打到卡上’,当时公司给你的银行流水单上,这笔钱的名目是什么?”我愣住了,努力回忆着七年前的细节:“好像……是写的‘年度特别奖金’还是‘岗位贡献奖’之类的,我记不太清了。但肯定没有写‘竞业限制补偿金’这几个字。”“这就对了!”慕容瑾一拍手掌,“根据最高法的司法解释,竞业限制补偿金必须明确支付,如果公司只是将补偿金混同在工资或奖金里发放,而没有明确告知员工款项性质,那么在法律上,就可以被认定为‘未实际支付补偿金’!”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你的意思是……”“意思就是,我们可以主张,华创科技根本就没有按照协议规定,向你支付这120万的竞业补偿金!既然他们没有支付,那么这份协议,从根本上就是无效的!”这个发现,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我心中所有的阴霾!“不止如此。”慕容瑾的眼神变得愈发锐利,“皇甫嵩最大的失误,是他那份调职令。”她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思路清晰地分析道:“他将你的年薪从170万恶意降低到30万,职位从技术总监降到基层顾问,工作地点从深圳调到数千公里外的北非。这种行为,在劳动法上,已经构成了典型的‘变相辞退’,也叫‘推定解雇’!是公司首先严重违反了劳动合同,你因此提出的辞职,是合理合法的被迫解除劳动关系!”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我,目光灼灼:“所以,我们不仅不用怕他的起诉,我们还要反过来告他!”“告他?”“对!反诉!”慕容瑾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们向法院提起反诉,主张华创科技非法变更劳动合同,构成恶意逼迫员工离职。要求他们:第一,支付违法解除劳动合同的经济赔偿金,按照你的工龄和薪资,应该是2N,也就是22个月的工资,超过300万!第二,要求他们在公司内部,以及至少三家主流行业媒体上,向你公开赔礼道歉,消除影响,恢复你的名誉!”听着慕容瑾的分析,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沸腾了。这已经不是简单的防守,这是绝地反击!皇甫嵩想用法律当武器,把我钉死在耻辱柱上。那我们就用更专业的法律知识,把他送上审判席!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个冷静、果敢、智慧的女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爱意和感激。她不仅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的战友,我的铠甲,我最坚实的后盾。“瑾儿,”我走上前,紧紧地抱住她,“谢谢你。”“傻瓜。”她在我的怀里轻声说,“我们是夫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天塌下来,我陪你一起扛。”10第二天一早,慕容瑾就联系了她之前在律所的导师,如今已经是深圳乃至全国都赫赫有名的商事诉讼大律师,庄瀚海。我们在福田的一家私人会所里见到了庄律师。他大约五十多岁,穿着一身中式立领盘扣的服装,气质儒雅,但眼神却透着一种能洞察一切的锐利。听完我们的陈述,又仔细看完了所有的材料后,庄律师点了点头。“慕容的判断非常准确。”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看着我说道,“这个案子,我们不仅能赢,而且能赢得非常漂亮。”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继续说道:“皇甫嵩这个人,我有所耳闻。典型的精英主义者,迷信制度和流程,但对中国本土的法律环境和人情世故,却一知半解。他以为一份滴水不漏的竞业协议就能锁死你,却没想到,自己亲手制造了两个最大的漏洞。”“庄律师,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急切地问道。“不急。”庄瀚海微微一笑,显得胸有成竹,“法院的传票上写着,下周三是庭前调解。我们就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们送上一份‘大礼’。”他看向慕容瑾:“慕容,你和我的团队一起,这两天把反诉状和所有证据材料准备好。我们要让华创科技和皇甫嵩在调解庭上,就收到我们的反诉通知。”“我明白,老师。”慕容瑾重重地点了点头。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慕容瑾几乎是连轴转。我们整理了过去十年我在华创的所有劳动合同、工资流水、获奖证书,甚至包括那次年度总结会上,皇甫嵩宣布调令时的录音。贺云飞也冒着风险,匿名给我发来了几份公司内部的邮件截图,内容是皇甫嵩授意人事部,按照“本地员工标准”来核算我的“外派”薪资。这些,都成了我们反诉中最致命的证据。周三上午,南山区人民法院,庭前调解室。我和慕容瑾、庄瀚海律师准时到达。片刻之后,对方的人也来了。为首的正是皇甫嵩,他身后跟着华创的法务总监和两名代理律师,一行人趾高气扬,脸上写满了志在必得的傲慢。看到我,皇甫嵩的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仿佛在看一个即将被他踩在脚下的失败者。调解员是一名经验丰富的法官,他简单地介绍了流程,然后看向华创的律师:“原告方,先陈述一下你们的调解意愿。”华创的首席律师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说道:“法官阁下,我们的意愿很简单。考虑到秦先生曾为公司服务多年,我们愿意做出一些让步。只要秦先生立刻停止一切可能损害公司利益的行为,并公开道歉,我们可以放弃那800万的商业损失赔偿。但120万的竞业补偿金必须返还,竞业协议也必须继续履行。”这番话,名为让步,实则充满了羞辱和威胁。法官点了点头,又转向我们:“被告方,你们的意见呢?”庄瀚海律师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文件袋里拿出了一份文件,递给了法官和对面的皇甫嵩。“法官阁下,在陈述我们的意见之前,请允许我方,向原告方送达一份我方当事人的反诉状。”反诉状?皇甫嵩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他疑惑地接过文件,低头看了起来。只看了几秒钟,他的脸色就从傲慢,变成了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变成了一片死灰。他身后的法务总监和律师也凑过来看,每个人的表情都像是见了鬼一样。调解室里的气氛,瞬间发生了180度的逆转。庄瀚海律师不理会他们的反应,用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向法官陈述我们的主张:“我方当事人认为,原告华创科技存在恶意变更劳动合同、变相逼迫员工离职的严重违法行为。同时,原告方从未依法向我方当事人明确支付竞业限制补偿金。因此,双方签订的竞业协议自始无效。我方当事人不仅不应承担任何违约责任,反而有权向原告方主张违法解除劳动合同的经济赔偿金,共计人民币374万元,并要求原告方公开赔礼道歉,恢复名誉!”“这……这不可能!”华创的律师终于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补偿金我们明明支付了!”“请问是以什么名目支付的?”庄瀚海律师步步紧逼,“你们能拿出证明,证明那笔‘年度特别奖金’就是竞业补偿金的银行凭证或书面告知函吗?”对方律师瞬间哑口无言。“另外,关于‘变相辞退’,”庄瀚海律师的目光转向脸色惨白的皇甫嵩,“请问皇甫总,将一位年薪170万、管理着数百人团队的技术总监,调去北非担任年薪30万的基层顾问,这种调动,是否具有‘合理性’?是否对员工构成了‘侮辱性’?这些,我们法庭上见分晓。”皇甫嵩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引以为傲的法律武器,此刻却变成了刺向他自己的利剑。那天的调解,自然是不欢而散。走出法院的时候,我感觉深圳的天空,似乎都明亮了许多。11庭前调解的交锋,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华创科技内部炸开了锅。我们提起反诉,并索赔三百多万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公司。原本还在观望的那些技术骨干们,彻底看清了皇甫嵩的冷血和公司的无情。他们意识到,公司能这样对待效力十年的秦楚渊,明天就能这样对待他们。一周之内,又有十几名核心工程师和项目经理递交了辞职信。整个大中华区技术部,几乎陷入了瘫痪。皇甫嵩焦头烂额,他试图用加薪、许诺期权等方式安抚人心,但收效甚微。信任一旦崩塌,就再也无法重建。更致命的打击接踵而至。日本东芝株式会社在得知华创科技核心团队动荡,并且与前技术总监陷入法律纠纷后,正式宣布,永久终止与华创科技的所有合作洽谈,并将此事通报给了日本精密制造业协会。这一下,华创科技不仅失去了一笔巨额订单,更是在国际市场上声誉扫地。集团总部的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到了皇甫嵩的办公室。据说,副董事长周董在电话里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上官宏也再次给我打来了电话。这一次,他的语气里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劝说,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无奈。“楚渊,你赢了。”他在电话那头说,“皇甫嵩这次,把事情彻底搞砸了。董事局已经成立了专项调查组,准备接管大中华区的所有事务。”“上官总,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我平静地说道,“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公道和尊严。”“我明白。”上官宏沉默了片刻,“楚渊,我们还能再见个面吗?我代表董事局,想跟你谈谈。”我拒绝了。因为我知道,他们想谈的,无非是如何用钱来和解,如何让我撤诉,如何把这件事对公司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但现在,主动权已经牢牢地掌握在了我的手里。我要的,不是一笔私下和解的钱,而是一场公开、公正的审判。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资本不能为所欲为,规则和法律,是保护我们这些普通劳动者最强大的武器。一个月后,案件正式开庭。法庭上,庄瀚海律师逻辑缜密,证据确凿,将对方的辩护一一驳倒。华创的律师团队在我们的证据链面前,溃不成军。当法官最终宣判,驳回华创科技全部诉讼请求,并支持我方全部反诉请求时,我看到旁听席上的贺云飞和几个老同事,都激动地红了眼眶。而被告席上的皇甫嵩,则像一尊失掉所有色彩的蜡像,瘫坐在椅子上。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12法院的判决,像一场风暴,席卷了整个行业。华创科技被判支付我三百多万的经济赔偿金,并且被要求在三家主流科技媒体的头版,连续三天刊登致歉声明。这场官司,成了当年劳动法领域的典型案例,被无数媒体和法律界人士反复解读。我,秦楚渊,从一个被无情打压的“失败者”,一战成名,成了无数职场人心中反抗不公、捍卫尊严的英雄。而华创科技,则成了背信弃义、刻薄寡恩的反面教材,股价应声大跌,业务一落千丈。半个月后,华创科技集团发布公告,大中华区总裁皇甫嵩因“个人原因”辞职。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精英,最终灰溜溜地离开了中国。拿到赔偿金的那天,我带着慕容瑾和女儿,去了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厅。“爸爸,我们是在庆祝什么呀?”女儿好奇地问。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庆祝爸爸,终于自由了。”慕容瑾举起酒杯,眼波流转,对我温柔一笑:“楚渊,祝贺你。接下来,准备好开启我们自己的事业了吗?”我与她轻轻碰杯,水晶杯发出清脆的响声。“当然。”官司结束后,我立刻用那笔赔偿金,加上我们所有的积蓄,在南山科技园租下了一整层办公室,注册成立了我们自己的公司。公司的名字,慕容瑾早就想好了,叫“擎天智造”。她说,希望我们的事业,能像擎天之柱一样,稳固、强大,永远屹立不倒。公司成立的第一天,贺云飞就带着十几个从华创离职的核心技术骨干,集体加入了“擎天智造”。他们说:“师傅,我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看着这些熟悉而又充满信任的面孔,我的眼眶有些湿润。我最大的财富,果然不是钱,而是人心。公司开业的第二天,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来自日本的陌生号码。我接起电话,里面传来一个熟悉而又带着敬意的声音。“请问,是秦楚渊先生吗?我是东芝株式会社的佐藤。”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佐藤先生,您好。”“秦先生,恭喜您开启了新的事业。”佐藤先生在电话那头说道,“我代表东芝,想和您的新公司,谈一笔新的合作。我们相信,只有您带领的团队,才能真正实现我们的构想。这一次,我们准备了1.5亿美元的预算。”挂断电话,我走到办公室的巨大落地窗前。窗外,是深圳繁华璀璨的城市天际线。慕容瑾从身后轻轻抱住我,将脸颊贴在我的背上。“你看,我说的没错吧。”她轻声说,“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我转过身,将她拥入怀中,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不,你才是我的光。”两年后,“擎天智造”凭借其在精密机器人领域无可匹敌的技术实力,成功在科创板上市,市值突破千亿,成为行业内最耀眼的新星。而曾经的巨头华创科技,则因为人才流失,技术停滞,最终被一家海外基金收购,逐渐消失在了时代的浪潮里。我偶尔还会从上官宏的朋友圈里,看到他退休后周游世界的照片。江湖路远,我们终究没有再见。但我知道,那场看似将我推入深渊的职场风暴,最终却成就了我。它让我明白了,真正的强大,不是身居高位,不是手握权柄,而是无论身处何种逆境,都有推倒一切、重头再来的勇气,和永远有人愿意相信你、追随你、陪伴你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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